第74章

    裴松呼出一气,同汉子?道:“哥进去问一嘴,若是?人家不收,咱、咱就……”
    秦既白晓得他卖不出去定不甘心,只道:“我陪你一道去,若是?这家不收,咱就绕着这条街都问过,总归不能?白跑。”
    裴松垂着头笑?,说不出的安心踏实。
    以往时候,遇上事儿他都是?自己扛,一来弟妹小时他便这样过下来,早都惯了,再来也听邻家婶子?唠叨过自家爷们儿,躺到床上便和块儿狗皮膏药一样粘死了,叫他倒盆水都嫌腿累,求他干个活儿更加百般不情愿。
    裴松知?晓秦既白性子?内敛,不爱同人打?交道,要么也不会一家皮货铺子?跑熟了,再不愿换地儿。
    可听他这样说?,心里却暖暖胀胀的:“没事儿,你不用同哥进去,在?外头等着我心里便踏实。”
    正说?着,药堂的棉门帘子?被轻轻掀开?,就见个着长衫的年轻男子?扶着位老?妇出了门,他送人到路边,又细细嘱咐道:“这几日别碰荤腥,更不可食生冷,若夜里还咳……”
    絮絮作别,那男子?掀开?门帘正要进屋,眼角余光一晃,蓦地朝裴松和秦既白看了过来,一张昳丽的脸,杏眼圆睁,朗声开?了口:“裴松!”
    男子?快走几步过来,到俩人跟前,他眉心一点?红,也是?个小哥儿,该就是?那店伙计说?的“方小大夫”,他看着裴松,笑?盈盈道:“我猜你定不记得我是?谁了。”
    这样一张脸,裴松又如何会忘,只俩人云泥有别,却是?一面之缘再未相见,他笑?着回他:“方子?苓。”
    方子?苓睁大眼,好看的眉眼再弯起:“原来你记得啊……现下过来,是?瞧病?”
    边上的秦既白看了俩人许久,一脸酸黄瓜样,握紧了裴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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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陈郎中他儿子啦,裴松儿子的师父[撒花]
    第71章 不好冻着
    见俩人?聊得火热, 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秦既白有些吃味,裴家东头这片地界, 裴松便是大哥, 不管是半大小子?还是哥儿, 见了?他都格外亲近。
    林杏是他看着长大的, 便不说?了?,满子?和?穗儿是小娃娃, 也便不提了?,可这又是哪位, 他皱紧眉心, 出声唤他:“松哥……”
    裴松笑着捏了?把他的后颈子?,与俩人?介绍:“这位是陈郎中的小儿子?方子?苓,你该是没见过, 这是我相?公, 秦既白。”
    方子?苓常年住在镇上, 只有农忙时会被阿爹喊回家帮忙, 每次待不到半月就匆匆回去。上次立夏他再?回家时,听说?裴松已经成了?亲,还往家里送过红鸡蛋, 只可惜他没赶上。
    饭桌上他听阿爹和?阿父提及裴松那个?小相?公,老?两口笑得慈蔼,说?是裴家哥儿打河里捡了?个?小小子?,他自己没当回事儿,谁成想被人?家惦记了?好些年,上赶着入赘。
    方子?苓的目光在秦既白脸上逡巡而过,心说?长相?倒还过得去, 他又看去裴松:“外面风大,咱进屋说?吧。”
    裴松局促地挠了?挠脸:“会不会耽搁你工夫?”
    “不耽搁。”方子?苓笑着说?,“前日师兄云游归来,我这便闲下了?。”
    说?罢几?人?掀开?帘子?进屋去,一股药草的清苦味混着陈木的温润气息扑了?个?满怀。
    榆木药柜占了?大半面墙,深褐色的柜身因着年头久远脱了?色,每一格都贴着宣纸名签,早已泛了?黄。
    有小童正在捣药,八九岁模样,见方子?苓带着人?进来,忙搬了?椅子?请两人?坐下。
    方子?苓坐在外堂,师父的诊桌在内间?,天冷下来后,多一层门帘能更暖和?些,只前儿个?师兄回来,师父便甩手去后院晒药了?,没来坐堂。
    他抬眼看去小童,招手叫他到近前,温声说?:“叙儿,师叔眼下有正经事儿要忙,怕是得耽搁些时辰,若期间?有人?来,你先引去师兄那儿。”
    柳叙听了?,小脸儿皱皱巴巴,心说?人?多了?师父定要恼起来,可转念想到平日里师父对小师叔那畏缩模样,忙捣蒜般点头应下:“晓得了?。”
    见小童走远,裴松轻声道:“我俩耽误你时辰了?吧?”
    裴松一个?农家哥儿,鲜少来这种规整敞亮的地方,陈郎中的悬壶堂已让他束手束脚,更遑论这明室。
    边上秦既白倒是镇静些,他放下筐子?,又纯熟地握紧了?裴松的手。
    “不碍事。”方子?苓笑着摆手,“我那师兄云游了?小半载,可想着回来了?,如何不能叫他清闲。”
    他看去俩人?脚边的筐子?:“说?是有兽骨,拿出来瞧瞧呢?”
    开?元堂有自己固定的药商,一来是图个?稳妥,甘草、当归这些常用药,从来不用愁断货,附近乡亲谁有个?头疼脑热,过来就能抓药,不耽误事儿。
    二来是知根知底,能保证药草的品质,不用担心掺了?碎末或混了?次品。
    只一些难寻的名贵药材,倒也需另想法子?,师兄这趟回来带了?两棵灵芝,说?是从赶山客那处收来的。
    因此听说?俩人?带了?兽骨,倒很是惊奇。
    筐盖掀开?,粗糙的指头拨开?毛草,秦既白将猞猁骨拿了?出来,他刀功好,骨头削得干净,可仍有血印留下,怕弄脏了?人?家桌子?,没敢往上面放。
    裴松缓声道:“进山才打的猞猁狲,今儿个?我俩先去了?闹街的皮货铺子?,掌柜说?开?元堂兴许收这兽骨泡酒,这便想来问问。”
    “是猎到一头猞猁?”方子?苓追问了?句,这畜生狡猾生猛,即便是老?猎手也很难打到。
    裴松点了?点头,又看去秦既白:“也是运气好碰了?巧,就是不知晓您这收不收……”
    方子?苓垂眸看了?看这兽骨,猞猁狲全身上下皆是宝,猞猁毛燎焦后研磨可治头痛、肾腰虚寒,小肠可治肠胃病、痢疾,猞猁骨更有治关节痛、骨痛的功效,他温声道:“咱都是同村,也作旧相?识,我便不同您二位客套了?,我眼力不精,做不得这看药收药的活计,通常是我师父来,今儿个?不巧他不在,只得喊我师兄来看。”
    他抿了?抿唇,有些为难,裴松瞧出来了?,当他是磨不开?面拒人?,缓声说?:“您别有负担,我俩过来也没想一定能卖出去,若实在不成便再?四处问问,不碍事的。”
    “哎不是。”方子?苓看去他,缓声说?,“你们猎户打到山货定自有安排,只我还想多问一句,那脏器可还留着,若是新鲜不如也一并拿过来?”
    椅中俩人?互看了?一眼,裴松忙点头:“在的、在的,我俩昨儿个?夜里才下山,正愁如何卖呢。”
    “那敢情?好。”方子?苓扭身本想去寻柳叙,却不见他踪影,估摸是在师兄那儿,他站起身,取了?个?木质托盘将兽骨捡进去,“您二位且等我片晌,我把这兽骨拿去给师兄瞧一眼。”
    脚步声渐远,裴松看去秦既白,什么话儿也没说?,有汉子?在身旁,他心中便安稳。
    开?元堂门帘厚实,屋内有些热,才自冷风里进来,裴松脸上生出两片薄红,秦既白用手背蹭蹭他脸:“热不热?”
    “是有点儿热。”
    秦既白便弓腰过来,帮他将外衫解开?些:“要么脱了待会儿穿。”
    “麻烦。”
    “我给?你拿。”
    不多时,方子?苓便回来了?,他将那木托盘轻轻放到桌面上:“师兄说?是正货,这兽骨皆收下了?,不过这里该只有腿骨,分量不重,咱这市价通常是每斤八十文,师兄说?按八十五文收,您二位看如何?”
    这头猞猁狲小五十斤,骨头便占了?六七斤,俩人?这趟出来想着卖小鹿,便只用干草包了?腿骨,没承想竟能卖掉,裴松说?不出的欢喜:“可是麻烦您。”
    “这话儿如何说?。”方子?苓笑起来,“还得劳您二位得了?空,将余下的兽骨和?脏器一并送来才是。”
    “眼下正值农闲,我俩明儿个?便能背来。”顿了?顿,裴松咽了?口唾沫道,“说?出来不好意思,这猞猁皮也剥脱了?,可我俩识得人?不多,尚未寻到门路,不晓得烦不烦您帮忙问问,可有人?相?得中的。”
    “成啊。”方子?苓点点头,这马上到冬了?,镇上许多富贵人?家正制新衣,他看诊时候多问一嘴便是。
    这得了?准信,两相?都欢喜。
    已过未时,许是天色阴沉,连看诊的病人?都少了?,若非急病,便在家躲懒了?。
    柳叙拿了?件披风过来,垂着头嚅嚅道:“师叔,天冷下来了?,您多披件衣裳吧。”
    方子?苓心说?不冷,却也接下披在了?肩头。
    时辰不早,他俩也该回去了?,裴松将散落在桌上的干草收拾干净,重又归拢进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