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圆钝的指甲深深嵌入肩头。
    熔炼日光石的火舌仍在不断烧灼着,山洞内的清泉细流,一丛荷花摇摇摆摆地开着,散发清新静谧的香气。
    “第一轮熔炼日光石,需要三十六个时辰。”
    “第二轮熔炼日光石,需要四百五十个时辰。”
    “第三轮熔炼日光石,需要一千二百个时辰。”
    “这三轮熔炼,不能间断,必须有人时时守护火炉,为其护法。”
    片刻都无法分离。
    时时刻刻贴在一起,向对方索取着自己。
    到了熔炼日光石的后期,他们两人于洞府中都少出去了。
    洞府中亦多了许多生活气息。
    衣物堆放在石床上,长剑挂在洞顶下,或者插在石壁中。石桌上还有容禅用碎石挖出的石碗,两人用来喝水。石壁的凹槽处堆放着江桥从外面捡回来各种小玩意儿,有野花野草,也有漂亮的卵石。他们还尝试着下海捞鱼,但收获不丰,只捞上来一条漂亮的海鱼,江桥用木签子串着,放在火焰旁顺便烧烤。
    烤鱼的香味倒是比他们眼前看得腻烦的日光石更有吸引力一些。
    到第六十日,江桥在墙上画了第十二个正字,日光石发生了变化。
    他们认真地观察着,然后发现,仿佛戳破了蛋壳一般,日光石外边那一层薄薄的石壳碎掉了,金中泛红的极度滚烫的金属液淌了出来,留在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土围成的池子里边。
    “好像好了?”江桥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就这么简单,他呆呆地看着金色液体。
    容禅发现江桥的脸上蹭上不少黑灰,心底发笑,用手指捏了江桥的鼻子一下,发现他的手也是黑的,蹭得江桥一张脸花了。江桥连忙推了容禅一下,说:“我们要开始做陶范了!”
    于是他们又很辛苦地开始找泥,和泥,风干,铸成了两把剑的陶范。日光石虽大,熔炼而成的金属液也只够做两把剑。他们之前都没有铸剑的经验,不知道原来炼器这般辛苦。
    “以后再也不说炼器的弟子都在做烧火棍了……”容禅感慨道。
    “能做成烧火棍也不错了……”江桥接上。
    两人看着彼此都是一手的泥和灰,大笑。
    到了铸剑那日,初日光大盛,后风雨大作,雷电交加,等到剑铸成时,又云散雨收,一点痕迹都不留。
    两人面对着烧灼滚烫的金液,默念口诀,将其引出。金色的泛光的液体汇入陶范之中,又加入参差燕羽,直至封口。过了三天三夜,陶范冷却,敲碎,得了两把剑坯。
    用剩余的火光,以及日光石碎片,将两把剑坯再次烧灼烫红,无数次捶打,又浸入泉水中冷却,如此反复多次,长剑逐渐成形,褪去原本粗糙笨拙的模样,而变得分外锐利、冷峻。
    直到最后一声捶打落下,那两柄长剑忽然飞起,合为一起,散去所有灰尘,磨掉所有冗余,光华大盛,照得他们都睁不开眼睛。
    两柄长剑在空中不断旋转着,直到它们停下、重新分开时,面目已经完全不同。银白长剑精致,锋利,锐气,仙灵。它们稳稳地停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如醒来的神灵初初睁开眼,而轻轻的风吹过时,耳边亦有嗡嗡的剑鸣。
    容禅痴痴地看着这两把剑,剑虽初成,但已有了剑意。
    “剑虽初生,但已有了剑灵。”容禅说。
    江桥伸出手,其中一柄剑便自动飞到了他手里,他看着那剑上无端生出了许多花纹,并有两个简单古朴的篆体字——
    “江崖剑。”江桥读出这把剑的名字,它自己给自己取了名。
    容禅那把剑,亦自己生出了许多花纹,与江桥的剑不一致,但极为融洽,仿佛天生相配一般。那把剑亦自名为“海日剑”。
    一会儿,海日剑和江崖剑又自动合到了一起,仿佛天生就是一把剑一般,看不出间隙。它们飞起来悬在半空。这时,他们才看出,这剑上的花纹,是一轮海日高悬,浪潮击打着悬崖的画面,即“海日江崖”的铸剑场景。
    这两把剑各自与他们的心意相通,而他们,望着彼此,亦心灵相通,再无间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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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哦豁~
    预计五月前应该就可以结束上卷了,甜的部分差不多就写完了,接下来要不断不断地下刀子了。
    上卷主要是入情的过程,下卷就要步步忘情了。
    第100章 半壁见海日3
    铸成海日剑与江崖剑后, 容禅和江桥的修为也分别稳定在了金丹后期和筑基中期。
    也就是在铸剑完成后没多久,蜃楼世界的天空忽然裂开大缝。如同有人在外边撕破了这层薄纸一般, 显露出外面世界的天光。
    掐指一算, 已经到了离开蜃楼世界的时间。
    容禅和江桥见状,知道他们即将辞别了。
    望着住过了两个多月的山洞,竟然还有些怀念。
    环顾一周, 已经开始长草的地面, 有着生火痕迹的火塘,石壁上刻着计日的划痕。江桥将一些小玩意儿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留作纪念。
    容禅催促:“小桥,我们该走了。”
    江桥点头,祭出新得的江崖剑,威力比之前的洗星提升许多, 速度惊人。海日剑与江崖剑如两道流光, 撕破蜃楼世界的天空,直奔那道裂隙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蜃楼之时,亦看到许多与他们一样的流光奔着这道裂隙而来, 是不同的人乘坐着不同的法器。看来各派各有自己的办法存活于弱水之中。
    刚离开蜃楼, 未曾感慨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外面世界的冷风迎面吹来。江桥看着随他们离去, 那五座仙山也逐渐消失,重新回到他的图卷之中。而他们在外面, 第一个看见的人, 竟然是一个老熟人。
    臧伯笃。
    离开蜃楼后,他们尚在半空中,就已经看到臧伯笃乘着自己的青色大葫芦,带着一些清微剑宗弟子, 在等容禅他们。
    “臧叔,您怎么来了,在这儿接我们?”容禅问道。
    江桥四处看看,之前在蜃楼中见过的人竟然基本都在,依次从蜃楼中飞了出来。看来虽然楼船沉没,导致一些弟子魂灯熄灭,但精英弟子还是保存了下来。
    臧伯笃执着容禅的手说:“说来话长,我是奉茹掌门之命,前来接你们的。你们进入蜃楼这段日子,外边发生了不少变化,一会上船后再同你们细说。”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在裂隙旁等到了飞出来的韩楚和聂云曦,来不及寒暄,一同被带上不系舟,返回清微剑宗。
    在船上,容禅问臧伯笃:“臧叔,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带我们回去?”
    臧伯笃说:“外边不大太平。这些日子,不少小门派莫名其妙被灭了,还有一个中型门派,叫救苦派的,全派上下也被杀尽,遍布尸体,血流满地,找不出凶手。掌门担心你们,便派我来接你们回宗门。”
    他们刚才在外边看到了不少门派接应的飞行法器,看来是和他们一样的心态。
    “救苦派?”韩楚道,“这门派足有数千名弟子呢,无一幸免?”
    “是啊。”臧伯笃眯眯眼睛,“这救苦派上下,都是被自己的救苦功杀死的。”
    容禅和江桥对视一眼,这与他们在兰台寺中所见,何其相似。
    容禅说:“这……或许我们有些许线索,回去再同掌门禀告。”
    “好。”臧伯笃说,“你们在蜃楼中的经历还顺利?”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江桥,捋捋长须道:“有些日子不见江小友,竟已到了筑基中期,可喜,可贺。”
    容禅说:“蜃楼已沉。”他便将所有经历同臧伯笃说了。
    臧伯笃初听惊诧,后又觉得淡然,毕竟他已经是化神期修士,对大道理解之深胜过他们许多。臧伯笃说:
    “盛极而衰,循环往复,这是世间至理。蜃楼之主强行逆转世间大势,囚禁一方世界,数千年来积攒之怨气,即使是蝼蚁小人,亦可掀翻巨轮。我看,属偶然,亦属必然。”
    臧伯笃一番话,使得众人都陷入沉思,似有感悟。
    臧伯笃又问江桥:“江小友,听容禅说,你在兰台寺中亦有奇遇,可否告知一二?”
    臧伯笃面容和善,语气亦十分平易近人。
    江桥看了一眼容禅,说:“这……我于兰台寺的影壁中,的确得到了一卷画轴,也是这卷画轴,在弱水中救了我们。”
    江桥便将他在影壁中误触到这卷画轴,画轴自动认主,出了影壁之后,他还被黑水浇了一身的事情都说了。
    臧伯笃听到黑水之事后,眼中的光芒闪了闪。他又看了江桥拿出的五岳真形图,分析道:“这门传承非常少见,世间传说只还有太玄仙宫有这门画轴传承,其余各派只有底蕴深厚的,还有所记载。好好拿着吧,日后若能拿到其他画轴,你的实力或许会更上一层楼,以致可以自行制作画轴。”
    臧伯笃的见识和积累胜过这些小辈,自然也比他们了解得深,他也没有嫉妒之意。世间机缘万千,只有有缘者得启之,无缘者,即使遇见也不能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