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屑听到这话吓得哆嗦,心里更不想去了,他们都是低阶修士,多在炼气期,还没修道水火不侵、冷热不避的地步。本以为有幸遇到个高阶修士近身伺候,可以一步登天,不料是个苦差事。想来也是,好事情哪会落到他们这些小喽啰的身上!
    “后头接替云片大哥的金芝姐姐,也是干了两三天,就哭着跑回来了,脸都烧花了。”羽衣说。
    “就是就是,若不是金芝姐姐对我好,我才不愿意去干这差事呢。”石英说。
    “那咱们如今怎么办?”玉屑咬着手指担心道,“丘执事可不管咱们愿不愿意,就算排着队,咱们也要挨个去被火烤焦一番的!”
    “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走啊!”石英喊道。
    羽衣平时鬼主意最多,他早想好了对策,就等着这几个仙童达成一致呢,他看众人的不满都差不多了,就精明地提了个建议,说:“我倒有一计,可解诸位‘焚身’之急,不知有没有兴趣听。”
    “你说你说!”玉屑着急地说。
    “咱不愿意去,找个替死鬼代咱去不就行了?丘执事只管有人干活,可不管干活的人是谁~”羽衣说。
    “那你说,这个人是谁!”玉屑说。
    羽衣努努嘴,下巴指向正在半山腰上担水的江桥,说:“让那个傻子去。”
    玉屑一听,高兴地拍拍手,说:“妙极妙极!让那个傻子去,再合适不过了!”
    羽衣又故作苦恼地说:“可谁去跟那个傻子说呢?怕他不答应呀!”
    玉屑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去跟那傻子说,他不敢不答应!都包在我身上!”说完就兴冲冲地冲山腰上的江桥去了。
    羽衣躲在背后一笑,他鬼主意极多,但到要出头的时候,他又躲后面去了。就让玉屑那傻小子冲最前面吧,他在后面坐享其成就行。
    作者有话说:
    ----------------------
    小桥变傻了
    第11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春去秋来,江桥已经十八岁了。
    他在清微剑宗后山长大,由一哑叟抚养。对于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不太多,只隐约记得他是山下农家的孩子,从小被带上山来的。
    江桥平日在清微宗后山做一些杂役之事,如侍弄药田,挑水扫洒之类。后山极少有人来,他也很少和外人接触。因此除了一些低阶弟子,知道他的人不多。
    江桥正担着两桶水,一步一步沿着山路从山脚往山上抬。虽然仙人有移山倒海之能,但仙尊的法力怎么能浪费在这些低阶杂事上?因此,诸如扫洒、劈柴、担水、烹煮之类的杂事,还是低阶修士来做,也是修行的一环。
    江桥什么都不会,平时只跟着哑叟做一些杂事。不仅如此,他人还有一股修仙之人少有的“呆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弄上无咎山来的。这也是这些低阶仙侍中的谜团。
    玉屑冲到江桥身前后,先是撞了他一下,然后江桥辛苦担到半山腰的一桶水,就被撞洒了一半。“哎呀!”江桥连忙去扶,但是水也洒了一半。这意味着,他又要爬到山下,重复这一过程。
    玉屑满不在乎,他粗鲁地对江桥说:“傻子,丘执事有个活让你干。”
    “什么事?”江桥怀疑竟也不怀疑一下。
    眼前这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偏瘦,皮肤微黑。一双眼睛虽然清澈,却有种不明世事的懵懂。常年在药田干活,让他手脚粗糙,如个农家少年一般。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乍看起来正常,接触几回就发现,他比一般人记性差,反应慢,偏又好脾气从不发火,因此常常受那些低阶仙童、仙侍欺负。
    如在凡间,像他这样的少年只是憨直一些,但偏偏在天才多如狗,人人都是美人高士的修仙世界,江桥便如个异类一样。
    玉屑一股脑儿把一堆灵石、丹药扔到江桥怀里,指着山脚下那个寒冰洞说:“那个寒冰洞,看见了吗?昆吾派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丘执事让你每日进去,给阵法更换灵石,补充丹药、食水,不得打扰那位贵客,明白了吗?”
    “明白,我——”
    “我什么我?哪个阵位应该放什么灵石,这玉简上都写了,你照着图示来放,别放错了不然等着丘执事来揭你的皮。”玉屑噼里啪啦一股脑儿都说完了,又怕江桥搞出什么事来,拍了怕他的肩膀,吓唬道:
    “丘执事让我盯着你呢,要是哪天你没去,等着挨打吧!”
    玉屑左右看了看,觉得这傻子应该翻不出什么风浪,被烧几下怎么了?又烧不死人。玉屑便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江桥捧着一大堆丹药和灵石,愣愣地看着玉屑离去的背影。等到玉屑离去了,江桥才完整说了一句话:
    “但是,我还要挑水。”
    江桥看看手中的丹药灵石,没法,只能先放进背篓里。又因为两桶水被玉屑撞倒了一桶,为了保持平衡,他无法挑着一桶水上山。于是,江桥只得重新下山,装满了两桶水,才又担上山来。
    因为中途被玉屑打扰,江桥今天干完活的时间晚了。不过他常常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
    “哑叟,吃饭了!”挑完水后,江桥把简单的饭菜捧进茅草屋里。
    小屋里漆黑一片,不过这似乎对那个老人没什么影响,他端坐桌前。江桥又窸窸窣窣地,掏出烛火点燃了,才坐在朴素的木桌面前。
    在开始吃饭之前,江桥又摸了一下哑叟的手,牵着他让他摸到眼前的碗碟,他才开始吃饭。
    江桥又自言自语地说:“不好意思,哑叟!我今天回来晚了,我们今天吃,豆腐,青菜……”
    饭菜很简单,油星都不多。修仙之人逐渐辟谷,但江桥还在炼气期,只有炼到筑基期,才开始不饮不食。因此江桥还需要吃饭。
    但哑叟和江桥不同。仔细一看,发现他是一个又哑、又聋、又瞎的人。江桥小时候不会做饭,放了一大块盐块进去,他也照吃不误。只有手上的触觉,还留着一些。因此,他是一个近乎“五感缺失”之人。
    可以说,江桥点灯,是为了自己,江桥说话,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在他面前的哑叟,听不见、看不到、说不出、尝不到,世界是一片黑暗。江桥面对着一个孤寂的世界,而就是这样的哑叟,把江桥抚养长大。
    吃完了饭,江桥打水到院子里把碗筷洗了。哑叟自己拄着拐杖,回自己的小屋去。他们俩住在两间相隔不远的小屋里,一个在湖东头,一个在湖西头。江桥每日的工作,就是从湖里挑水,料理湖边的多处药田。有时候,江桥也帮附近诸峰干杂活,如挑水、捡柴、扫地之类。
    后山非常安静,湖水和药田都在一处山坳里,只听见几处虫鸣之声。黑蓝的天空上缀着几点孤星。江桥吃过晚饭,就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磨盘上,开始修炼。
    一枚最简单的清微剑宗入门功法玉简《坐忘经》,放在盘腿而坐的江桥面前。江桥输入一点神念,几行字便出现在空中:
    “……内不觉其一身,外不知乎宇宙,与道冥一,万虑皆遗1……”
    “与道冥一,万,万虑……后面又是什么来着……”
    简单一句话,江桥反复念了十几遍,才勉强记住。他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心急。于是他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天地灵气,缓缓吸收空气中散落的那一点点灵力,进入他的身体。点点灵力,如星芒一般,经过那堵塞狭窄,又充满杂质的经脉,如泥牛入海,修补不了一点裂隙。况且他的仙骨明显扭曲,像长满了瘤子的歪脖子树,和别人如玉石般光洁干净的仙骨一比,就是仙女和嫫母的差别。因此灵气运转一周下来,最终落到丹田里的,只有如牛毛一丝。
    不知天长日久,才能填满那大海一般的丹田。
    但江桥却不觉得难过,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自小修炼就是这样。别人只需要做一遍的事情,他需要做十几遍,那他就多花一些时间而已。
    打坐入定,江桥竟就这样在石磨盘上坐了一夜,连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他醒来时,已经是一身的露水。看天边露出鱼肚白,江桥连忙跳下石磨盘,匆匆打了一瓢清水打理自己,重新束好了发带。
    这时,昨日玉屑强行塞给江桥的一块玉简掉了出来。江桥想起今天还多了件差事,要去给寒冰洞里的客人更换灵石和丹药,更忙了。而他还没跟哑叟说呢。
    作者有话说:
    ----------------------
    不会写古文,所以文中的古文基本都是引用的。
    1《坐忘论》司马承祯
    第12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江桥走到哑叟的茅草屋门外,喊了一声:“哑叟!我今天要去给寒冰洞的客人送灵石!我先去了!”
    也不管哑叟能不能听见,江桥有什么事都和哑叟报备。如果他不说话的话,这个后山的世界更为安静,近如死寂一般。除了野物,他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
    江桥背着背篓,里面装着灵石和他常用的一些镰刀工具,往寒冰洞走去。寒冰洞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因此他熟悉去的路。从寒冰洞流出来的泉水,最终也汇进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