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别叫我大哥,我不配。许应荣抓耳挠腮,越听越烦躁。
    刚才事出紧急,许应荣害怕曾绍起疑心而诅咒庄希文,可即便是情有可原,即便庄希文已经改名作程之卓,和庄氏集团再无半分干系,许应荣也还是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巴。
    可我已经叫了你几十年大哥啊。
    程之卓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如今许应荣算是他唯一的牵挂,大哥这两个字听起来沾亲带故,也只有许应荣能拉着他,许应荣一愣,然后问:那现在怎么办?
    程之卓:既来之,则安之。
    许应荣蹭地坐直了,可这比咱们预料得要早得多。
    万事万物的发展,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程之卓靠上后座椅背,十指交握搁在膝上,拇指缓缓打着圈儿,眼睛直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咱们不是神仙,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听许应荣欲言又止,然后就听程之卓继续说:当年他骗过我,我也骗过他,我和他早就已经两清,该做好准备的不是我,是他。
    是曾绍要接受分道扬镳的事实。
    说完许应荣皱眉看着程之卓,于是程之卓问:大哥想说什么?
    饿不饿?
    话音落地,空气停滞几秒钟,然后两个人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两天后,曾绍一页页翻过张霆整理的资料,抬头看他,
    程之卓?
    张霆点了点头,这个程总是一年后空降何氏的副总裁,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集团内部,也少有人见过真容。
    一年后?曾绍不由攥紧了手,也不知道是要避风头,还是那时受伤过重,所以休养了整整一年才恢复精力。
    要说何氏领导层也有几十号人,这个程之卓不控股,之前就被略过。说着张霆看了眼曾绍的神色,此刻对方倒还算镇定,假设这个程之卓就是小庄总,那么名义上许应荣控股,实际他来操纵,倒也不是没可能。
    曾绍放下资料,抬眸对上张霆,如果要隐蔽行事,平时总该有个贴心的跑腿。
    查了,他身边有个叫段克渊的秘书,倒没什么背景对了,之前我光顾着查股东,倒是漏了个老熟人,张霆顿了顿,尤敬尧,还记得吗?
    曾绍眼珠一转,他也在何氏?他记得这个尤敬尧是罗鹄章的人,当初庄希文没收买成功,于是最后因罗鹄章下狱而受牵连。
    当年尤敬尧被裁退,之后不久就入职何氏,不知道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为人低调得很。说完张霆看向曾绍,眼中意味深长。
    曾绍明白张霆的意思,但他话锋一转,牵出另一桩,罗鹄章的罪证是陈钰昌提交,连累尤敬尧被开除,一开始罗鹄章死活不肯转让股份,不知道阿文用什么说动了他?
    三股东当初一起创业,彼此都清楚对方老底,张霆一愣,随即道:陈钰昌能把罗鹄章送进监狱,难道罗鹄章就没有半点对方的罪证?
    但显然,是非黑白往往并不取决于所谓的铁证如山,曾绍轻嗤,要么罪名不够大,要么大家都不干净。
    且即便罪名不够又怎样?只要能恶心到其他人,也能叫身陷囹圄的罗鹄章痛快几分可他始终没有动作。
    这也是张霆百思不解的,可当初罗鹄章已经入狱,管他干不干净,怎么不索性拉他们一起下水?
    那又怎么解释后来他的死?曾绍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张霆语塞,看来还得好好查查。
    那些都不重要,曾绍大手一挥,直接站了起来,食指敲击桌面,就点在那个人的名字上,程之卓这个人才是当务之急。
    第54章
    一个月后,何氏正式拿下地皮,还在走流程的时候,曾绍就主动提出要和何氏共用地下室,还设宴请对方进一步详谈。
    宏大宴厅内,水晶吊灯高悬于顶,将圆桌照出五彩斑斓,波斯地毯满铺地面,人走在上面听不见声音,甚至一开口,连说话声也像被精心包装过一般。
    曾总大驾光临,真叫我们几个受宠若惊啊!两方人马到齐,何氏的工程总起身迎接,边上副总和一众员工纷纷笑脸附和。
    曾绍姗姗来迟,扫过何氏来的几个老总,不动声色道:正好敝厂前段时间因为消防疏漏需要整改,贵司既然也要建厂房,那就是一举两得的事。说着他让几位都坐下,吩咐服务员开席。
    消防问题既是限期整改,曾绍这个由头也就只是由头而已,佳肴美酒齐备,工程总和副总对视一眼,端着酒杯起身道:曾总,多谢您今晚设宴款待,我们先干为敬,您随意!
    张霆起身挡酒,笑道:实在抱歉,我们曾总一会儿还有个跨国会议,不如我代我们曾总,回敬各位!
    说完张霆一饮而尽,工程总自然不好再劝,只顺着说:不敢不敢,那总是正事要紧,不过曾总来一趟也不容易,关于这个地下室合建,有什么需求您尽管开口。说着他挥手让末位的小刘开电脑记录。
    张霆斜看了一眼曾绍,连忙拦道:不急,几位先垫垫肚子,酒足饭饱再谈不迟。
    那头小刘绷紧的脊背放松了些,他放下电脑,狐狸似的眼睛时不时瞥向高高在上的曾绍,可酒局不喝酒,那还有什么来的必要?再说堂堂庄氏接班人,小刘不认为他们这几个虾兵蟹将能入这位少总的眼。
    今晚这场说不准还是个鸿门宴。
    说实话,同侧的几个老总也这么想,他们都听过曾绍的鼎鼎大名,知道这位曾总自小流浪在外,年过三十才被老庄董接回公司,却很快就上手公司事务,能力丝毫不逊当年的小庄总。且这位曾总向来不好男色女色,或者说他根本看不上别人。所以他们不敢叫人来陪,更不敢开什么黄腔,所谈不是集团发展,就是社会发展,没一个下酒菜,甭管黄酒白酒,喝得那叫一个索然无味。
    张霆看出来这些老总有些局促,于是站起来主动敬酒,他是东北人,喝酒论斤,自问酒量不错,但这些工程总一天到晚泡在酒局里,更是一个个的老酒桶,几个来回后,张霆险些把自己灌倒。
    好在酒过三巡,对面总算有了点醉意,这时曾绍举起酒杯,扬声道:几位喝得高兴,我也浅酌一杯。
    快两米的人站起来,愣是打断了闷头吃菜的小刘,他这才敢抬眸,只见曾总挂着标准到没有任何感情的笑意,端着酒杯,好像举着一把开疆拓土的冷剑。
    宴厅虽然大,白酒却呛得小刘格外清醒,他看得真切,那分明是心怀不轨的表情,但是你就是看不出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至有种帮他出卖自己的冲动。
    曾总海量!
    工程总扶着椅子站起来,这会儿看来真有些醉了,他不仅将曾总要开会这件事抛诸脑后,看到上菜的女服务员还眼冒精光,藏也不藏。
    张霆捂着嘴,闷声打了个嗝,又让人给几位老总满上,这才道:不知道贵司负责这个项目的是上头哪位老总,咱们两家公司买地买到一处去,也算是缘分,以后如果有合适的项目,也不是不能合作。
    合作两字一出,登时撬开了工程总迷离的双眼,何氏要真能靠一块破地皮攀上庄氏,那真是半夜做梦都要笑醒的特大功劳一件。
    曾总实在太客气了,负责这个建设项目的是我们程,工程总话说一半,摇头晃脑又改了口,我们尤总,回去我一定向他表达曾总的合作意愿!
    张霆假装没听见后半句,程总?
    听罢小刘看了眼张霆,很快又低下头去,眼珠子却飞快转了下。
    不是不是,工程总摆摆手,竖起兰花指道:是尤总,大概是因为他以前是庄氏出身,所以董事会特地将这个项目交给他,尤总尤敬尧,不知道曾总有没有印象?
    有,曾绍直勾勾盯着工程总,怎么会没有印象。
    这话轻飘飘的,工程总只当曾绍是在夸赞,那还真是,真是但酒精作祟,此刻他脑子已经处于混沌状态。
    那还真是缘分看来尤总在贵司担任要职,发展得风生水起啊,张霆眼珠一转,接话道:实在是可惜了,当时的事牵连尤总,否则这样的人才,我们庄氏也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对面有人忽然打了个酒嗝,然后哈哈大笑,原来曾总志不在合作,是打量着要挖墙脚啊!
    若是放在往常,这话其实也无伤大雅,可对面坐着的是何氏攀附不起也惹不起的庄氏,更别妄想几杯酒下肚,就可以和曾绍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