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曾绍似笑非笑,是么?
    怎么,许应荣冷哼,曾总不会以为里面的人是小文吧?
    曾绍瞳孔微微一缩,顿了顿才道:我没这个意思。
    我倒真希望曾总能把人找出来,省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午夜梦回总叫我牵挂。许应荣死死盯着曾绍说。
    当年事历历在目,曾绍的呼吸明显重了两分,抬起的眼眸微微泛红,我没放弃过。
    倘若这话出自别人之口,曾绍还不至于失态,可对面站着的是许应荣,庄希文的发小,大哥,在世唯一和他最亲近的人。
    因而面对许应荣的质问,曾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但他确实一直在寻找,即便希望越来越渺茫,曾绍也没有一时一刻想过放弃。
    这时许应荣忽然说:难怪一直找不到。
    曾绍眼睛睁大,什么?
    你父亲害死他全家,你还打量着囚禁他一辈子,他拼死也要摆脱你的掌控,又怎么会愿意被你找到?说着许应荣上前,逼得曾绍一步步倒退,换我是他,我宁可粉身碎骨撒进海里,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也绝不被你捞着半点!
    闷闷的一声,曾绍退无可退,撞上南墙,半晌之后,他垂眸道:
    打扰了。
    出门的时候,曾绍魂不附体,差点撞上端来茶点的服务员,他脑子里全是许应荣的话,一字一句剜人心肠,拼在一起,叫曾绍几乎不敢认。
    是了,彼时庄希文如此决绝,只言片语都不肯留给曾绍,就是不想再和自己有半点牵连。偏曾绍还发了疯一般非要找他回来,不正是要他魂魄不宁,即便下黄泉也无法得一个安稳觉?
    曾绍越想越难以克制,一路跌跌撞撞往门口去,经过一个擦桌子的员工,那员工看曾绍不对劲,心想上前扶,但看了眼自己的手油腻腻的,于是问:这位先生,您身体不舒服吗?说着她指着座位道:要不您在这儿休息会儿?
    先生?
    没事。曾绍陡然回了魂,对上那员工,扫过她那块被揉皱的手巾,鬼使神差想到刚才包厢里的两方手巾。
    刚才许应荣说卫生间里的是舒方鹤,但舒方鹤为人向来不修边幅,平时衣领翘起都懒得翻正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对一块手巾上心,还叠得如此方正?
    曾绍呼吸一窒,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绝不可能的念头
    那明明是庄希文的习惯!
    第53章
    张霆下车正要点烟,扭头瞅见里面几个人围着曾绍,叼着烟冲进来问:怎么了这是?
    邻桌的客人纷纷投来目光,打量着曾绍窃窃私语。张霆吐了烟又问一遍,曾绍红着眼却不吭声,扭头就要上楼,张霆下意识拉住他,到底怎么了!?
    阿文在上面!曾绍回眸,眼中刹那惊涛骇浪。
    你疯了?张霆脱口而出,语调转而又稍稍软和些,这怎么可能?
    人死灯灭,青天白日还能见鬼不成?但可不可能不是嘴上说了算,曾绍来不及解释,甩开张霆的手,张霆只好一路跟着曾绍冲回包厢。
    门开之后,里面没有阿文,甚至没有许应荣,他们只见到收拾餐具的服务员。
    人呢!?曾绍喘着粗气问。
    服务员对曾绍还有点印象,刚才还多亏这位先生帮她说话,于是她立即解释道:许先生说没心情吃饭,结了账就走了。
    往哪儿走?曾绍一把攥紧服务员的手腕,眼眶转瞬变得更红,他往哪儿走的!?
    曾绍长身魁梧,五官凌厉,平时挂着笑倒还好,脸一沉下来比鬼还森然可怖,服务员见状就有些害怕了,一时支吾,还挣扎着往后退。曾绍得不到答案,攥紧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同时吼道:说啊!
    你冷静点儿!说着张霆拉开曾绍,挡住他那张阎罗脸,掏出钱包随便抓了几张递给服务员,别害怕,我们只是想知道他们的去向,刚才吓着你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服务员眼睛一下被钱勾住,但又不敢拿,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见状张霆笑得更委婉,我们和那位许先生本来就认识,只是有些误会需要及时解开,否则就怕下次在你们店里闹起来,那样更不好收场。
    他们这种高档餐厅的卖点无非服务加环境,服务员听出张霆话里话外的意思,犹豫着道:可他们不应该从正大门走的吗,你们刚才上来的时候难道没看见?
    正大门,这就怪了。
    张霆皱眉,别说曾绍刚才就在门口附近,他也是从正门进的,门口的食客并不多,这么短的时间都没碰上,那许应荣他们要么是从后厨走,要么就还在餐厅。
    但庄希文这三个字一把点着了曾绍,现在他走到哪儿就烧到哪儿,倘若对方真是庄希文还成,要是又落空,只怕曾绍还要发疯。况且显然他们并不想被曾绍找到,至少此刻还不想,那么这地儿就更不适合什么久别重逢。
    张霆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回身劝说起曾绍,曾总你先冷静一点,如果人真的还好好活着,还怕找他不到吗?
    对,对!曾绍猛然抬头看他,机械般重复,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好好活着!
    这两人一个威吓,一个掏钱威吓,架势实在太吓人,服务员连餐具都不想收拾,偷摸就要溜走,谁料张霆用刚才那叠钱挡住服务员的视线,
    容我再打听个事儿,说着张霆直接把钱塞进服务员手里,你有没有看清另一位先生的长相?
    服务员虚握着钱,好比烫手山芋,惊疑交加不敢答。
    那个,见状张霆眼珠一转,又追加几张,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刚才那位先生很有可能是我们曾总的亲弟弟,实在是寻人心切,劳烦您再细想想。
    寻亲这由头倒是情有可原,但服务员打量曾绍的面容,摇头道:可那位先生和这位也不像呢。
    曾绍与张霆四目相交,随即对上服务员,那他什么样?
    其其实我也没看清,曾绍一开口,那服务员小腿肚又有点软,她努力回想,那位先生进包厢的时候就戴着口罩还有围巾,没等上菜他们又走了,只是单看眉眼的话,确实不大像。那位先生半长卷发,半扎丸子头,睫毛又长又浓密,像画了眼影,眸子却是亮晶晶的,但是看着很瘦,好像气色不大好...
    听罢曾绍更坚信自己的判断,他扫过门外的大堂,看到离包厢门最近的摄像头,问:你们经理呢?
    服务员:别的我真的不知道,您到底还想问什么?
    不问什么,曾绍指了指那个摄像头,我想借调你们这儿的监控。
    信息中心在后院对侧的行政小楼,几人离开后,食客们还在低声议论,谁也没察觉有两个人从大堂厕所出来,匆匆离开。
    回公司的路上,张霆手把方向盘,时不时看后视镜,上车之后曾绍再没说话,但能看到他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刚才的监控录像里,那两人有意避开摄像头,画面又不够清晰,只能隐约看出对方的身形确实和四年前的小庄总很不一样。
    红灯停,张霆开口,会不会是别人,只是不想你看见而已?
    四年来类似的乌龙数不胜数,曾绍也曾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地发疯,要不是张霆拦着,只怕当场就要把整个餐厅夷为平地,再掘地三尺,非把庄希文的三魂七魄都抓到掌心才肯罢休。
    还有什么人值得他许应荣藏着掖着?曾绍身体随刹车晃了晃,沉声道:不可能。
    张霆又看了眼后视镜,忍不住说:总不能因为他是许应荣,和他一起的就一定是小庄总吧?
    我说是就一定是!
    曾绍直接吼了出来,旁边同样停着的车里,有人好奇地往这里看过来,车内声音震耳欲聋,张霆一窒,只见曾绍垂头丧气,抓着头发,是他,一定是他!
    得,轮胎转动起来,张霆叹了口气,既然你想查,我把华城翻过来给你看就是。
    不光曾绍,此刻城市的另一端,许应荣也是一样的垂头丧气,
    都怪我这张嘴!
    程之卓拍了拍他肩膀,轻咳道:哪里能怪到你头上?
    当然是我的错,许应荣猛地抬头,何氏申购地皮,紧接着化工厂爆炸,曾绍顺藤摸瓜查到我是迟早的事,这种节骨眼我怎么能带你出来吃饭?
    可许应荣的初衷也只是带程之卓出来散心,程之卓顿了顿,然后叫他,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