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云生惊呼了一声:“姑娘!”
    薛婵趔趄了一步,向前伸手扶着桶边,低头闭眼,咬牙抿唇,紧紧扣着木桶。
    当她的肌肤裸露出来时,云生眼中积蓄的泪登时落下来。
    被方有希吩咐进来帮忙的玉衡与应星端着药膏先走过来,看见场景也不由得咬唇皱眉。
    “薛姑娘......”
    不知道薛婵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那些从头到脚的伤,让人一瞧也不必再继续猜测。
    萧阳君那听见声音想起身,身旁的应星将她按住:“我去瞧瞧,您且沐浴。”
    “好”
    应星从屏风后探头,看清后身形僵直。
    瞧情势不对劲,萧阳君立刻从水里出来,披了外衫光着脚绕过屏风。
    正看见薛婵站在桶边弯着腰扶桶,从光洁的肩背、到手臂、小腿、甚至脚踝都是淤青、红肿、擦伤,在她尚且纤瘦的身体上显得极其触目惊心。
    气氛顿时沉默,凝固、只有白茫茫的水汽蒸腾。
    薛婵等待着疼痛逐渐减弱,才长舒气,抬起苍白了几分的脸,涩笑道:“好了,可以了。”
    她侧头,萧阳君站在自己不远处撇着嘴,一双眼在被水汽氤氲着雾蒙蒙。
    活脱脱的像只软白的兔子。
    薛婵突然轻笑出声,身上又疼了几分,可是又觉得好笑,于是一边笑一边皱眉,最后眼角滑落了几滴泪。
    萧阳君:“你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呢?”
    薛婵摆摆手,拭去眼泪:“我没事,萧三姑娘就放心吧。”
    初桃抽抽噎噎,将她扶入水中。
    热水浸润满身的时候,薛婵感觉整个身体都舒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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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玉和萧怀亭处理的干净利落,不多时江策就换了新衣,干干净净地出来了。
    萧怀亭先离开,随后江策和又玉才一前一后离开。过了道门,江策听见了几人的啜泣、闷哼、呜咽还有哭声,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又玉:“怎么了?”
    江策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你怎么在医馆?”
    江策问了好几遍,又玉都只是认真处理伤口,将他疼得直咧嘴问不动,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不肯放过。
    在他的万般逼迫下,又玉才低声回答。
    “这两日年年生病了,请给人治病的大夫又不大合适。想着我治,可医术不大精……医馆的大夫我认识,所以来请教的。”
    他口中的年年则是江策带回来的那只兔子,这几日忙碌,也都是托给下头的人在照看。
    江策挑眉:“你对年年很上心嘛?平日里也不见对喜团多好,要是喜团看见了,不知道多伤心呢。”
    “......”
    要不是任由喜团在自己屋子里处乱跑乱吃,也不至于这个月胖了那么多。
    足足七两呢!
    又玉看了他一眼,懒得说什么。
    内堂坐着方有希他们,萧怀亭和李雾正在说话,看上去很熟络的样子。
    见他们出来,方有希问道:“江二哥的伤可严重?”
    江策:“没事,皮外伤罢了,如今上了药包扎,过两天就好了。”
    方有希这才道:“那就好。”
    又玉本低着头,听他这话又抬起头,看着江策皱了皱眉。
    刚才不知道是谁疼得呲牙咧嘴,不停地说“轻点”。
    他张了张嘴,江策微低头,冷冷地目光落下,尽是警告。
    敢说你就死定了!
    又玉轻叹气:“......”
    死要面子活受罪,一天到晚逞强。
    江策则直戳戳地站在萧李二人面前,巨大的影子投下去。他就抱臂弯腰,盯着两人也不说话。
    李雾:“江二郎有话说?”
    江策道:“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雾道:“之前暂居大相国寺,与萧世子因书结缘故而认识,后来又知萧兄也下考了,故而相识。”
    江策对萧怀亭挑眉:“你交了新友,怎么不和我说?”
    萧怀亭笑道:“您是大忙人,哪有空听我说话。”
    两人嬉笑了几句,已经处理好的薛婵和萧阳君也出来了。
    江策不着痕迹的瞥了两眼,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其他一切如旧。
    趁他俩说话的空出去,李雾和方有希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带了两捧不知何来的花,分给屋内众人。
    虽然隔了远,他还是听见李雾和方有希,又转头和薛婵低声说花。
    “今日受了惊吓,暂且以花压压惊吧。”
    江策:“……”
    别的也就算了,他一转眼就瞧见薛婵淡淡含笑,好不柔和。
    “……”
    不就是两枝花儿,他能给一箩筐,就算送了也不见得薛婵对他笑得多灿烂。
    “二公子,你的。”
    江策眼中骤然出现了一枝桃花,抬起眼就见李雾正笑吟吟,递了一枝花来。
    他快速扫了两圈,除了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手里都拿着李雾送的花。
    江策顿时生出几丝赫然来,接过他递来的花:“谢了”
    方有希站在薛婵身边,盯着她手里的那枝芍药道:“可惜了,若是榴花就好了。”
    薛婵只当她独爱榴花,便道:“快夏了,榴花正待燃呢。”
    方有希似乎是有些怅然,甚至带了失落:“是,要到榴花开的时节了。”
    只叹对面相逢不相识,相识之日似无缘无期。
    待薛婵她们捯饬得差不多,外头街巷灯火隐有稀微之迹。
    恐久未归,家中人担忧生疑,萧怀亭先送萧阳君回家去了。
    薛婵由江策和李雾二人先送回程家,方有希稍慢了些,步子落在后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雾笑她:“你对师妹可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远远超过他当初写信托她,他觉得即使自己不写信,她也会对她很好。
    “你如今有事瞒着我了,为什么?”
    报恩啊。
    方有希只是笑笑:“人都有秘密的嘛,等缘分到时,我会告诉你的。”
    他便也没有追问了。
    几人并路而行,李雾驾马走在江策身边,轻声道:“江二公子,今日师妹走失一事本非她所能计,你......”
    江策却先打断他:“放心,待我将那些人揪出来,非得都打成杂碎不可!”
    瞧着他颇为恶狠狠的模样,李雾稍微放心了些。
    行至程宅,薛婵由着云生扶下马车。
    她向几人一礼辞别,正要归家去,一柄折扇堪堪拦在肩前。
    “二公子何事?”薛婵略为不解。
    江策仍高坐马上,用扇子挑出个东西来,往她怀里飞。
    薛婵下意识接住,触手温润。摸了一把,是个瓷盒。虽然看不大清,但却有清香袭人。
    她眨眨眼,淡淡含笑。
    “安神的,除了宫里,大抵你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香来了。”江策抬起眼,同她错开目光,“让你的丫头燃上一些,保管一夜安枕无梦。”
    薛婵摩挲着那盒香,仰头笑道:“虽不知二公子何时所买,我还是多谢挂怀了。”
    说罢,她款款一礼。
    往日里吵架,斗嘴,如今如此融洽,反倒让江策对此不大自在起来。
    他干脆闭口,驾马离远了。
    薛婵回程宅的时候先去拜了程府周母,两人因等她回来至今未睡,正坐在一处下棋。
    见她回来,细细看了一番方才松心让她去睡。
    薛婵因记着程怀珠,回房前又先拐过去看了眼她。
    程怀珠饮了药,睡得安静沉沉的,她就将带回来那些吃的玩的都交给了明夏忍冬二人,悄悄放在床头。
    几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话:“姑娘明早一睁眼,见着这些东西,肯定惊喜。”
    薛婵笑了笑,也就沿着廊回屋去了。
    云生几人在收拾床,薛婵坐在镜台前,一手托着脸,另一手指尖摩挲那瓷盒。
    薛婵别过头,拿起放在一侧的画,画的是碧桃山鸟,笔风灵动细腻。
    那是她从芳春馆借阅回来的,画这画的人是一位十二岁的少年。听馆内的宫人说,这是那一年的春宴头筹之作。
    捧了香炉路过的初桃一回头,瞧见镜中映出一张白净的脸,此时露着些许肉眼可见的笑来。顺着薛婵目光看去,看到了画盒上写的字签。
    “承平十二年三月,《碧桃春鸟》,江策作。”
    她笑道:“姑娘今夜可要用这香?”
    薛婵闻声抬头,对上初桃的笑颜,也不由得笑了笑。
    “点上吧。”
    【作者有话说】
    修文真是个费劲活,还连写了好多新章,我不行了......容我过两天再更新(周四更)[可怜][可怜][可怜]
    第40章
    才送完薛婵,本应和又玉送方有希回侯府。只是刚出巷,见着远处似有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