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就在这时,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明天真的会更好吗?”
    “你拥有的只有今天,你在这里能够永远享受今天。”
    于雨来意识到,她对不确定性的恐惧永远深藏在潜意识里。
    她叹了一口气,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笑着从楼上坠下。
    “这场难度确实有点大,尽力而为即可……”
    纵有谷低头思忖半天,她眉毛皱着。
    过了很久,她才说:“我试试。”
    她抬头,吐出一口气,重新答复万春明:“我可以的。”
    万春明笑了:“好,我立马让场务布置,大概下午就开拍。趁着这段时间你找一下状态。我有点忙,如果有问题话可以去找编剧,她的休息室就在你隔壁,可以找她去给你讲讲戏。”
    “好。”纵有谷捏着剧本说。
    她仰着头,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她的视线里摇晃,嘎吱嘎吱让她昏昏欲睡。
    眼睛被风吹得干涩,她闭上眼,一阵酸痛。
    一切杂念都被驱赶。
    她不再关心周围的一切,万春明、犬和、张引羊一个个名字被驱赶出她的脑海,她甚至不再关注自己,她失去了对周围一切的感知。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于雨来为什么会这么做?
    剧本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上面只有于雨来这个角色的台词和动作。
    纵有谷已经通读过好几遍剧本了,每一遍她都想要知道于雨来的行事动机。每一遍她都失败了,她无法理解于雨来。
    更何况这部剧比起商业片更像是一部文艺片,可解读的空间很大,很多地方并没有点明。
    这更增加了演员的表演难度。
    她还是不理解万春明导演为什么让她去演于雨来,明明她更适合林岭晚不是吗?
    在这里傻站着也没有用了,她打算出去走走。
    她在整个片场漫无目的地走着,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晒在她的身上。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一棵大树下。
    在阴影下早就站着一个人,是纵敛谷。
    她们总是那么默契。
    “你怎么在这里?”纵有谷问。
    纵敛谷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是在赶我回去吗?”
    纵有谷撇撇嘴,她没有再还嘴。
    “张引羊刚才给你打电话了。”纵敛谷若无其事地说。
    “哦,”纵有谷敷衍着回答,她突然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什么?”
    张引羊只有她那部备用机的联系方式,纵有谷从来没有把备用机给过纵敛谷,纵敛谷怎么会收到张引羊的消息?
    纵敛谷终于笑了,这是自车上争吵之后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她说:“你确实在偷东西和藏东西方面很有天赋,甚至不比我差。但是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你总是忘了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在小偷小摸这方面你还是略逊一筹。”
    纵敛谷洋洋得意地从口袋里拿出那部备用机,她炫耀似的在纵有谷面前晃了晃。
    她继续挑衅道:“我知道你优柔寡断,没想到你能优柔寡断成这样。张引羊从六年前就开始和你联系,你竟然到现在还没处理好这件事。”
    纵有谷不做声,移开了眼睛。她转移了话题:“嗯,张引羊这次说什么了?”
    “对不起。”
    “嗯?你为什么道歉?”
    纵敛谷笑了:“我的意思是,张引羊在电话里说:‘敛谷,对不起。’。”
    纵有谷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她说:“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纵敛谷饶有兴致地看着纵有谷,她模仿着纵有谷的语气:“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呢?”
    “谁管她发生了什么。”纵有谷破罐子破摔,“当务之急是要把于雨来演活。”
    纵有谷向纵敛谷简要叙述了一下刚才片场发生的事情,又向纵敛谷讲了一下她即将要拍摄的那场戏。
    “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于雨来,我先前说是人总会有共同点的,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于雨来是那么完美,她的一举一动根本不像人。”
    纵有谷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随手采了一支杂草,捏着杂草的茎秆在地上晃动。
    “为什么不去找编剧,我看到她在休息室,她应该很欢迎你。”
    “不要。”纵有谷拒绝得果断。
    她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让纵敛谷在她身边坐下。
    “去找她显得我很没有能力一样,我是出众的,我当然可以凭借自己想出个大概来。”
    备用机又响了,纵敛谷把正在闹铃的手机凑到纵有谷面前。
    纵有谷一把挂断。
    安静了一会,铃声又响了起来。
    纵有谷一遍遍挂断,铃声一遍遍顽固地响起。最终以手机被关机而告终。
    “你不接?”纵敛谷挑眉。
    纵有谷说得理所当然:“我说了当务之急是演好于雨来,管她张引羊做什么?再说了你信不信就算接了电话,她也只会来来回回吞吞吐吐地道歉?”
    “那你打算怎么办?”
    纵有谷摊手:“桥到船头自然直,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呗……桥到船头自然直……”
    纵有谷的声音越来越轻,语速也越来越慢,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纵敛谷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也没能打断她的思绪。
    她突然抓住纵敛谷的手腕,满脸兴奋地说:“我好像懂了。”
    “于雨来她的心结……是对不确定性的恐惧。”纵有谷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纵敛谷。
    “她害怕明天会见不到朋友,所以她会无保留、无底线地对待朋友。她怀疑明天、后天是否会到来,所以她就竭尽所能过好今天,用完美的品德、一丝不苟的行动来装点眼下的每一个时刻。”
    纵敛谷抽开手,补充道。
    “对,就是这样。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我要去找编剧确认一下。”
    纵有谷一撑膝盖从花坛边上站起,急急忙忙走向编剧休息室。
    纵敛谷没有移开眼睛,直到纵有谷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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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很高兴遇见你[垂耳兔头]
    第33章
    猎猎作响的大风像是要将一切都摧毁,摄影机、收音设备在风中微微摇晃。
    从四层高的天台往下望,地面上所有东西都是那么渺小。
    纵有谷天台边缘走回来。
    她得在这里完成她第一场戏的拍摄。
    嘎吱一声,天台的门被打开了,万春明走了出来。
    她戴上耳机,在监视器前坐下。
    纵有谷看见她对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摄影机就围在了纵有谷周围,不断调整着位置。
    设备的滴滴声在纵有谷耳边忽近忽远地响起,纵有谷深呼吸两下。
    她能演好于雨来的。
    “三、二、一,第一场第一次开始!”
    清脆的打板声响起,纵有谷也进入了状态。
    从这一刻开始,她忘了一切,她不再是纵有谷,她是于雨来。
    纵有谷在天台上徘徊,无助无措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林岭晚?林岭晚?”她喊了两遍林岭晚的名字。
    全然没有回应。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于雨来惶恐。
    于是纵有谷就呆呆地站在天台中央,眉毛紧紧皱着,眉头轻轻颤抖。
    一台摄影机离纵有谷很近,是在拍摄特写。
    纵有谷深吸一口气,她睁开眼,在心中不断流转的情绪自然而然表现在了脸上。
    无助、无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冷静。
    “这次是我被困住了啊。”她喃喃自语,而后又扯出一抹轻笑。
    她抬起头,阳光从指间缝隙洒落,经过反光板的阳光均匀而又恰到好处地将她整个人照得透亮。
    她来回走动着,从额头沁出的汗水沿着弧度滑下,流进了眼睛里。
    刺痛让眼睛无意识地抽动,纵有谷却浑然不觉一般,她一脸凝重地直视着太阳。
    “我为什么会被困住呢?”纵有谷低声念出为数不多的台词。
    “为什么呢?”
    眼球不顺畅地转动着,她的精神高度紧张。
    在这场戏开拍之前,纵有谷前往了编剧的休息室。
    当编剧听到了纵有谷的分析时,她笑了起来。
    她说纵有谷说得很对,但是有一点还不够准确。
    她告诉纵有谷:“于雨来对未来是很恐惧的,正如你所说,她担心分别、担心预料之外的事情。于是她只好紧抓眼下的每分每秒,以此来麻痹内心的恐惧。”
    编剧仍旧盯着纵有谷,她笑眼弯弯:“所以对于于雨来而言,杀死今天的自己就是离开房间的最好方法。”
    纵有谷开始笑起来,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从屋檐脱落的石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