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没谁承认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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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达尔一句都不信,只信“我”的技术,不信“我”的寓言集。
    以及,“我”的存在是真的没有对博识尊的进度有什么影响,双方纯合作关系。
    骰娘丢出来的一系列技术里,个个都挺重量级。
    什么叫做能控制虚无到处开洞跃迁的技术?
    第65章
    来古士说他非常遗憾。
    此刻,我不在副本里,也不在前往真理大学的路上,我在真理大学,来古士是被我抓壮丁的劳动力。
    真理大学学术氛围浓厚,我作为被他们请过来合作的前智识令使,待遇颇高,跟人谈话时不会有人出现打断,还能看玻璃外赏心悦目的景色。
    但是,来古士说他非常遗憾。
    突如其来的非常遗憾。
    我以为他是拒绝我要求的前置,结果他是坦白局的起手式。
    关于赞达尔的非常遗憾。
    关于他自身的愧疚。
    亲历者的我读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事先说明,我和赞达尔在彼此生命里都是无足轻重的注脚,虚构史学家们都不会对那段交易加以修饰。
    盖住赞达尔的成就,就已然盖住了我同他的所有交流。
    我的收获是赞达尔跟我合力制作的小玩意儿,赞达尔的收获是我对命途力量的解析。
    我们一直都如此认为。
    双方都曾经认可该意见。
    ——直到赞达尔抵达生命的末尾,将自己的意识覆盖到九具身躯的前一刻。
    十四行代数式已经正确运行,将死的天才内心充满了过期的遗憾。
    我此时配合着笑:“当然会遗憾,我当年可是说了那么多寓言集,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不认为赞达尔还有什么可遗憾的,他遗憾的只会是他没有听我的提醒,听懂我那些寓言集的话外音,才亲手缔造了博识尊,缔造了他无法控制的机械神明。
    来古士说:“那个男人也期望如此,在生命即将划下休止符的阶段,让他内心充满遗憾的,依旧是亲手栽下了那颗祸世之树。”
    “他并未想到,他会缅怀一个死在虚无的天才。余生之尽头里,还要顿悟何为失去。”
    我听到了不祥的预兆。
    来古士,或者说九分之一的隐德来希·赞达尔,为我送上了他迟来的歉疚,为我被他的造物锁定一事。
    “我等不该用祂来计算你的技术,如此,你不必被束缚命运。你应当更早的抵达命途研究的下一阶段,不必蹉跎岁月。”
    好的,博识尊在巡猎副本里见缝插针让我当智识令使的原因被补全。我在感叹因果系的倒因为果,感叹它的机制之阴间,来古士依旧在继续自己的叙述。
    我不认为他口中的那位对命途力量研究比他这位创造星神的#1更深的天才是我。
    我迄今为止都未曾创造星神。
    他的认知里,这位天才又偏偏是我。在他借助外物探究星神力量时,我在虚无之中已然挣脱死生束缚,完成生命层次的进化,觉悟命途的本质,预备以自身登神。
    (他说他起初无法理解我的技术,后来借助博识尊的解析才看懂了一半。)
    到此为止的话,这个截然不同的故事揭露的无非是赞达尔对我的过分欣赏,我不会对此感到任何惊讶,因为我们的关系确实很不错。
    可惜没有到此为止。
    可惜赞达尔内心的遗憾,并非是他栽下了那颗祸世之树。
    来古士是如此说他生命最后一刻的:“针对祸世之树的策略已然布下,他在祸世之树的挪移里已然用尽了所有力量,如此,才有了遗憾破土而出的机会。他的大脑失去了脑部手术带给他的庇护,便有了我等参差不齐的爱恨。”
    “……你再说一遍?什么参差不齐???”
    “吾等最初也同样惊讶。”
    智识星神的诞生带给了他一生的痛苦,祂使宇宙失却了未知与可能,而这两样,恰恰是他所追求的,恰恰也是宇宙所需要的。
    所有的天才都在博识尊框出的画布上计算,稍有越界,便会遭遇波尔卡·卡卡目的刺杀,目之所及的所有“未知”,皆是博识尊锚定的已知。
    不该如此。
    本不该如此。
    制造出星神的#1一生都在试图挽回自己的错误,生命最后一刻都不曾停下。
    科研上的错误早早显露了踪迹,唯独情感上的,他认知到的时间太晚。
    “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我得以无知无觉的度过你的死亡,不必想象博识尊诞生后你对我的憎恨。”
    来古士的故事里,我的合作伙伴,我认为的情感极其稳定的智识赞达尔·壹·桑原,他的情绪其实时有起伏,但是人很果断。
    普通的智识不会做到他那个地步,隐德来希(第一推动者)的逻辑不同,在他情绪有所起伏,且对象指向我的情况下,他对自己的大脑做了个手术。
    那甚至是这位天才一生的技术巅峰,连制造博识尊的技术都难以望其项背(我怀疑这点是赞达尔对博识尊个神的鄙夷,不过不妨碍那个大脑手术的超绝难度)。
    提升自己的思维活跃程度,切断大脑对见到我时的情绪反馈——仅仅是这种程度根本对天才毫无难度。
    但是天才就是既要又要还要的生物,他想要截断自己的情绪波动,又要保全自己大脑功能的正常性,甚至还要增幅它的思维能力,如此也就罢了,他还要三者合一的同时,构建良性循环。
    情绪作为薪柴,增幅大脑的活力,活跃的大脑带来更加剧烈的情绪。能隔绝这整个循环,让他不必承受情绪带给他的冲击,又能得到的思维提升的成果,他安置在脑中的分筛器必定是可成长性的,才能适应那等量级增幅带来的冲击。
    很简单的构想是吧,赞达尔的分筛器就是如此朴实无华的机制。它的机制一点都不阴,它的数值则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打个比方吧,假设在赞达尔没遇见我之前他一生中对博识尊造成的伤害为1 ,遇见我之后,这个数值在最后飙升到了10^568量级。
    数字已经大到人的直觉都无法分辨到底有多大的地步,要搭配一个基准使用,例如一个可观测宇宙的原子总数约为10^80。
    再例如,博识尊升格成星神后,赞达尔成为祂最严厉的父亲,他差点将一位将诞的星神扼杀在了成为星神的当日。
    初期,破坏了博识尊94%的计算单元。
    末期,依旧能够干掉博识尊90%的计算单元。
    其中固然有博识尊本身想要更换旧的计算单元,方便自己精简体积,更接近宇宙通解的缘故,真理总是简洁的。但赞达尔脑力和行动力的强大在寰宇里也是断层的强。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本人谦虚的表示我比他更强。)
    博识尊有了人性,还是孩童时期,写命题作文《我的父亲》,估计也要抹着眼泪说自己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脾气爆炸,早年掐着祂的脖子问祂为什么要诞生于世,为什么还不死。
    “但好在,我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在父亲的威胁下飞速进化,直至今天,他没有了力气,再也不能让我死去。”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这孩子要用一生治愈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看到作者的那一刻又得收敛自己的同情心,说一句*智识粗口* ,并和善的问作者的父亲当时怎么没掐死祂。
    答案一如既往的简单,因为能力不够。双方能力都是指数级增长,智识的星神能做缚命祸祖,但智识的令使做不到。
    当然,赞达尔做到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
    「赞达尔好感度:261。」
    生命的末尾,他被自己曾经隔绝的情感所淹没。
    「很划算的一笔交易,我也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好感度能突破极限,还可以显示。不愧是智识的天才。」
    10^568量级,由来便是239^239,239是261减去22。
    我对他的好感度的惊讶止步于此。
    他的遗憾和好感度都被九等分的意识不等分继承,我面前的来古士继承的是较多的一部分。
    智械屈从于本体死前的情感,做了一件他口中的蠢事,在翁法罗斯等待我的降临。
    将寓言集视作占卜家通过特殊手段看见的未来,那么,我会从虚无里走出来便是注定将要发生的事。
    他刻舟求剑。
    于是,他最初见到我时的兴奋,多了久别重逢的意味。
    “我等栽下的祸世之树无一刻不在利用天才的演算,唯有铁墓的诞生不同,它从一开始就注定诞生,注定作为毁灭智识的存在诞生。”
    来古士计算了多次,每次计算里铁墓诞生的概率总是无限接近于1,是概率学上的必然事件。
    他不认为现在的博识尊是他本体存续期间的博识尊,他的演算能力无法屏蔽博识尊的目光,所以,他有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