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说道:“那你一定要回来,一言为定!”
    季恒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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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恒临出发前,先从太仓拨了一批赈灾粮到琅琊郡,生怕他不在,这些人连赈灾粮都不舍得拨;又请谭太傅与申屠国相共同协理国都政务,这才放心离开。
    他要去吴国广陵,朱內史要去琅琊,两人都要南下,前半段顺路,便同乘一辆马车出发了,路上也能谈谈事。
    马车摇晃,季恒说道:“赈灾粮由左廷玉负责押送,不会有什么问题,还请朱大人放心。”
    朱子真似是在想事,答得敷衍,说道:“多谢公子。”
    季恒面露忧色,又说道:“我知道比起粮食,疫区肯定更缺药草,只是这件事,我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将粮仓与财政都交与朱大人灵活处理,再看看我此番,能不能问吴王借到钱,再带些药材回来了。”说着,看向了朱子真。
    季恒刚经历济北的疫情,因此对琅琊很是担心,可朱子真一个即将没枪没子弹上战场的人,看上去却很是坦然。
    不是漠不关心的那种坦然,而更像是胸有成竹,让季恒感到有些奇怪。
    靠近琅琊郡时,两队人马便兵分两路,朱子真进入琅琊,季恒则绕路而行。
    毕竟琅琊有疫情,而季恒一行人还要途径楚国去往吴国。若是中途有人染病,再把瘟疫扩散出去,那罪过可就大了。
    走到齐楚边界时,一行人又在当地传舍隔离了五日,期间没有人出现症状,这才放心踏入了楚地。
    而这日正在官道上走着,便见一支商队迎面而来。
    季恒掀开了竹帘,探头望去,只见这商队有四十来人,正用牛车拉着十几车货物。车夫们手拿皮鞭,坐在车前悠闲地赶着牛车,卫队则手拿佩剑,紧张地盯着左右。
    他便想,这车上拉的定是轻便而又值钱的东西。
    该不会刚好就是黄连吧?
    季恒两眼放光,说道:“停车!”
    驷马高车缓缓停下,身后车队也随之勒马。
    季恒对一旁殿卫道:“去问问,看看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殿卫应了声“喏”便去了。
    那殿卫上前搭话,商队便也随之停了下来。
    只是双方刚聊没两句,旁边一头老黄牛便拉了一泡巨大的屎,臭得殿卫忙拿衣袖捂住了口鼻,又说了句什么,便跑回来道:“回公子,他们说他们是卖盐的。”
    盐?
    季恒大失所望。
    他最近实在是倒霉惯了,心想,果真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便叫左雨潇继续驾车。
    只是转念一想又不大对劲。
    这是去往齐国的道路,而齐国临海,最不缺盐,一向都是往外卖盐的那一方,原来还会有盐商到他们齐国来贩盐的吗?
    恰在此时,两队人马交叉。
    季恒先天不足,真是从会吃饭时起便会吃药了,对药味也很是敏感。
    刚一靠近,便有一缕黄连特有的苦香拂过了他鼻尖。
    季恒道:“停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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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总是谁干得越多,谁受的委屈就越大,这多花的银子,为什么就是揪住不放呢![1]——《大明王朝1566》严世蕃台词
    第15章
    马车停下,脚蹬刚一放好,季恒便迫不及待地踏了上去。
    他走到商队老板前,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能不能再打扰一下?”
    商队再次停下了,老板有礼有节,却又不失警惕地看向了季恒道:“公子请讲。”
    而一靠近,季恒便确定这车上定装有黄连。
    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其他药材的气味。葛根,黄岑,艾草,刚好都是齐国正需要的。
    因齐国药贾垄断药材、坐地起价,季恒曾派人到赵国、楚国、梁国散布消息,说齐国现在是“一两黄连一两金”,以吸引外地药商入场。
    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成想竟初见成效。
    季恒心想,人总不可能一直倒霉吧?
    他们这段时间的境遇,只能用悲惨二字来形容,也该有点好事发生了!
    这支商队也是听说齐国最近药价暴涨,手中刚好有现货,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了。
    只是近来黄连太过值钱,这一车黄连可比一车响叮当的铜钱还要值钱,他们担心被劫,想着财不外露,便没敢声张,拿油布捂了又捂,对外也只声称是盐商。
    不过眼下既已被识破,又看季恒一行人是从齐国而来,商队老板便也没掩饰,拉住了季恒,先打听起来道:“也不知齐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黄连当真涨到七八十钱一两了吗?”
    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季恒最近实在是太穷了,穷到道德水平直线下降,脸皮也越来越厚。
    内帑里的钱越来越少,患病者却越来越多,他必须把一块钱也掰成两瓣来花。
    他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道:“一开始的确飙涨到了七八十钱一两,只是外地商人也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纷纷涌入,最近价格便又开始下跌了,跌到了差不多……”他想了想,说道,“三十钱一两。”
    商队老板“哦……”了声,略显失望。
    看来他们还是来迟了。
    不过三十钱一两也有得赚,黄连平时也不过十钱一两,去掉他们一来一回的人力成本,这价钱还是能让他们赚上一笔的。
    “只是不知……”老板发愁道,“不知齐国现下瘟疫如何了,蔓延得厉不厉害?”
    季恒便说,齐国现在到处都闹瘟疫,原本好好的地方,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疫区,而一旦被划入疫区人便不能自由出入,万一染病,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又说疫区堆尸如山,尸体烧都烧不过来,自己也是为了躲避瘟疫才跑出来的。
    直说得老板不敢靠近,车夫、卫队更是不想送命。
    那穿得油光水滑的十三四岁小少爷,更是拽着老板的衣袖道:“爹!爹!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只是老板又不甘心!
    就这么回去,来回人力岂不都要打了水漂?
    季恒便道:“您一共有多少黄连?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也怪可惜,如果愿意,不如都卖给我算了。”
    老板便道:“公子要这么多黄连做什么?”
    季恒道:“一来,这黄连汤也能预防瘟疫,我们全族几百口人都还在齐国,我买了给他们送去,也算聊表孝心了。二来,您便宜点卖我,我在齐国也有人脉,随便一倒卖,也能稍微赚点差价。”
    老板一听他要赚差价,便知道他能开出的价格,想必是连三十钱一两都不到。
    可如此一来,他们便不用往瘟疫窝里跑一趟,不必承担染病,或是被关在疫区出不来的风险。
    他想了想,便有些心动了。
    一旁小儿子又道:“爹,你就卖给他们吧!”
    老板作势要打他,叫他闭嘴。
    这价钱都还没谈呢,就这么上赶着,岂不要被人拿捏了?真是完蛋!
    想着,他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季恒,问道:“那公子觉得多少钱合适?”
    季恒说道:“十五钱一两如何?”
    他原本想说二十钱的,毕竟目前,黄连在齐国真的能卖到七十钱一两,砍得太狠,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但想着,还是要给老板留一口价的空间,且他赌这支商队绝对不想进入齐国,便先说了个十五钱。
    其实十五钱一两,老板也是赚的。
    毕竟平时,散装黄连才十钱一两,批发还能更便宜一些。之前郑虹的报价便是九钱一两,还包运费。
    只不过这价钱,的确比老板预期中低了太多。
    老板面露难色,一方面实在不想进入疫区,一方面又不想无功而返,一方面却又觉得这价钱太亏。左右摇摆之下,还是觉得要有骨气一点,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这生意我做不了!这价钱太低了!”
    季恒只好道:“那不如这样,十七钱一两,老板,你们帮我送到前面那齐楚边境去,如何?”
    听了这话,卫队队长大声道:“老板,就卖给他们吧,我们工钱只收七成!”
    车夫们也道:“是啊,就卖给他们吧!”
    如此一来,老板又省一笔,这才道:“好吧,那就成交吧!”
    于是双方当场钱货两讫,季恒又派了几个郎卫跟着商队,交代道:“等到了齐国边境,便找当地官兵来搬,先运到琅琊给朱大人应个急。”
    这十几车药材,应该够琅琊疫区用上三五天了。
    安排完,季恒继续南下。
    短短三天时间里,季恒又碰上了四支这样的商队,他也故技重施,低价将药材买了下来,派人送到了琅琊郡疫区给朱大人。
    而碰到了第六支时,左雨潇问季恒要不要停,季恒却忽然转变了想法,纠结了一会儿道:“……要不算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