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贺流景:“……”
    庆德帝和王皇后的马车在最前面。
    两人从马车里下来,也找了处树荫坐下。
    王皇后坐在金丝软垫上,宫女给她打着扇,她慵懒的靠在庆德帝身上,眺望着周遭的景致,庆德帝抱着她的肩膀,剥了颗葡萄喂给她。
    两人闲谈几句,几位皇子和嫔妃就相继跑来献殷勤,密不透风的围了一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庆德帝忍了一会儿,嫌热把他们都赶走了。
    这么热的天,都哪凉快哪待着不好么!
    庆德帝赶走了献殷勤的儿子们,又不满的想起了那个不知道献殷勤的儿子,他抬头四处看了看,“老三哪去了?”
    暗卫从树上跳下来,躬身道:“回陛下,三殿下在教枝枝姑娘读书。”
    庆德帝和王皇后对视一眼,挥退左右,两人一路寻了过去,站到一棵绿叶遮掩的树后。
    他们抬眼望去,贺流景和纪茴枝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贺流景手持书卷,嘴里念念不停的说着什么,纪茴枝趴在桌子上,像一条莫得感情的咸鱼,脸上仿佛写着‘了无生趣’四个大字。
    庆德帝小声问:“铁树开窍了?”
    “你看看枝枝那脸色。”王皇后嫌弃地撇嘴,“哪有带人出来玩还盯着人读书的,你当年要是这样,我肯定不进宫。”
    “……”庆德帝沉默片刻,忍不住感叹:“景儿幸好投生成我们的孩子。”
    “为何?”
    “幸好有好相貌、好出身。”庆德帝啧了一声:“不然他这性子哪能娶到媳妇啊。”
    王皇后不但不心疼儿子,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幸好我天生丽质,不然景儿哪能长得这么俊。”
    “是,景儿像你的地方更多。”庆德帝摸了摸胡子,“如果像了朕,呵,你看看老大那副尊容……”
    正巧路过的贺英突然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王皇后道:“其他皇子还好。”
    庆德帝撇嘴,“老四也没比老大好多少。”
    跟贺英一起路过的贺轩:“……?”
    庆德帝和王皇后站在树后继续嘀嘀咕咕,贺英和贺轩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迈着沉痛的步伐悄声走远。
    贺如峰独自一人欣赏着周遭的美景,绞尽脑汁的想了一首赞美的诗,正准备去找庆德帝献殷勤,就遇到迎面走来的贺英和贺轩。
    他扬起完美无缺的微笑,儒雅道:“大哥、四弟。”
    贺英和贺轩双手抱着胸,凉飕飕地盯着他。
    贺如峰被他们看得有些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贺英打量着他,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你也挺会长的。”
    贺如峰:“……嗯?”
    贺轩上上下下睨着他,越看越不服气,最后充满妒忌的冷哼一声:“好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勾肩搭背的走了,默契的决定去借酒浇愁。
    留下一脸懵的贺如峰站在原地,纳闷的思考他们究竟在暗示什么?
    树影斑驳,微风习习。
    纪茴枝靠在树下,手里捧着本书,背书背的苦大仇深。
    苍天啊,如果她有错要惩罚她,就让她在府里背书好了,为什么要让她千里迢迢来这么一个湖光山色的地方背书?简直是暴殄天物!
    脚步声传来,何雨薇跟几名贵女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纪晚镜。
    她们看了纪茴枝一眼,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三殿下,我们见此处风光好,写了几首诗。”何雨薇扬着笑脸,仿佛把上次的不快都忘光了一样。
    另一名贵女含笑道:“我们想请您品鉴一下,帮我们指点一二。”
    几人手里拿着诗词,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贺流景。
    纪茴枝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地托腮看着他们,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
    贺流景正要开口,纪晚镜就上前一步,把写着诗词的纸放到他面前,对着他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殿下,你帮我看看,我写的这首诗有不足之处么?”
    贺流景目光垂下,犹豫一下之后,将诗词拿了起来。
    其他人也依样画葫芦,赶紧把她们的诗词放到桌子上。
    何雨薇嘴角扬起,得意地瞥了一眼纪茴枝,纪晚镜也翘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高傲。
    她们转头望去,却发现纪茴枝悠悠然地嗑着瓜子,笑得比她们还开心,看向她们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欣慰和鼓励。
    何雨薇:“……”
    纪晚镜:“……”
    纪茴枝在心底默默给她们加油。
    缠他!使劲缠!
    缠得越久越好,这样她就不用背书了!
    贺流景把几首诗词都看了一遍,依次把纸放到桌子上。
    “都有很多不足之处。”
    众人:“???”
    贺流景垂目,指了指纪晚镜那首:“结构不完整,需要改的地方有很多。”
    纪晚镜脸色一白,绞着手里的绣帕。
    贺流景指了指何雨薇那张,“修辞错误,建议从头学起,你的水平现在还不足以作诗。”
    何雨薇白着脸咽了咽口水。
    贺流景又拿起其他几张诗词,依次评价。
    “用词粗鄙,不够优美。”
    “逻辑不通,层次感没有。”
    “隐喻不恰当。”
    ……
    纪茴枝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不解风情的硬木头啊?
    她想了想,又欣慰仰头。
    终于有其他人感受到冷酷大魔王的威力了!
    贺流景扫了眼她白的晃眼的胳膊,屈指轻轻敲了下桌子,“袖子放下去,继续背书。”
    纪茴枝:“……”可恶!
    贵女们捧着自己被‘批改’过的诗词,面色一个比一个白,勉强笑了笑,互相搀扶着离去。
    她们苍凉的背影里,透着丝丝对人生的怀疑,还有说不尽的疲惫。
    纪茴枝递给她们一个同情的眼神。
    她懂!她都懂!
    贺流景拿书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想什么呢?”
    纪茴枝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在想谁能凭爱意将木头私有。”
    贺流景没听懂,手指在书上叩了一下,“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赶紧背书,背不完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任先生都没这样罚过我,李先生也没有!”纪茴枝忿忿不平。
    “喔。”贺流景眉梢一挑,“你不说我还忘了,弹琴也得练起来,不然手法容易生疏。”
    “……”纪茴枝扑通一声趴到桌子上,“我的琴没带。”
    “这世上不是只有那一把琴。”
    “可我只习惯用那一把。”
    贺流景云淡风轻道:“那我让人回去取,如果快马加鞭,两三天就能拿过来。”
    “……不必了。”
    贺流景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那就买新的。”
    纪茴枝:“……”你财大气粗你了不起。
    贺流景看了会儿书,再次看向她,“你又在想什么?”
    纪茴枝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在想我这是不是叫‘钻木取火’。”
    她现在火真的很大。
    作为‘木头’本人的贺流景毫无自觉,淡定地把目光挪回了书上,只觉得小外室的脑袋瓜里整天都是些他理解不了的奇思妙想。
    ……
    这天夜里注定不平静。
    驿站内,月华如水。
    贺如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冥思苦想了一晚上。
    贺轩那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究竟是是什么意思?
    贺如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在心里不断分析。
    难道是他在朝中拉拢朝臣、结交党羽的事被发现了?他们在嘲讽他拉拢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官?
    还是他们察觉了他在刻意模仿贺流景的事,暗暗讽刺他?
    贺如峰越想越深,越想越睡不着,一夜焦躁的辗转难眠。
    贺英和贺轩也没闲着,他们约好借酒浇愁,结果越喝越愁。
    他们生来就是天潢贵胄,日常被人阿谀奉承着,虽然自认为没有贺流景那么玉树临风,但也一直觉得自己长得相貌堂堂,是人中龙凤,骤然听到庆德帝的‘大实话’,简直被打击的眼冒金星,难以接受。
    他们怎么就难看了呢!
    两人醉酒后,酒壮熊人胆,勾肩搭背的跑到庆德帝门前大闹,颠三倒四的说着胡话,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着喊着,非得让庆德帝夸他们好看。
    庆德帝被吵醒,披着衣裳走出来,瞪着两个醉醺醺的孽子,很想把他们按回娘胎里去。
    贺英和贺轩蹬着腿,扯着嗓子哭嚎,还越说越愤懑委屈,竟然埋怨起是庆德帝拖了他们长相的后腿,他们如果只像母妃,肯定比现在好看!
    庆德帝看着哭的愈发难看的两个糟心玩意,捏着眉心挥了挥手,让人把他们扔到驿站门口喂蚊子,什么时候醒酒了什么时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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