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表白的话稍显笨拙,但对陆炡很受用。
    他懒懒地倚在身后墙上,“你是得对我好,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跟人谈恋爱。”
    “第、第一次?!”这话震惊得廖雪鸣倏地坐直身体,“您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
    对于三十五岁的陆炡来说,似乎并未被世俗婚恋观规训出一丝羞愧感,坦然道:“没有。”
    而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他为了逗弄对方而胡诌的话。
    不管异性同性,陆炡确实没谈过感情,更具体一点,没有过性/经历。
    要说原因的话也不复杂,并非想要隐瞒性取向,或者生歹直隐疾,归根结底只有一条:性格原因。
    陆炡的个性太糟糕、太恶劣,有时晚上失眠回想以前,自己都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现实生活并不是幻想中的影视文学作品,一个拥有优越外形和家世,但傲慢冷漠、目中无人的男人,多半不会招来蜂拥而上的无脑追随者。
    只会被男的女的在背后骂傻x,愤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仗着家里有点臭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成年了这种脾性收敛许多,再到后来赴美留学,一门心思扑在学业和闻珏身上,更是不看旁人一眼;虽然陆振云和陈茵为他的婚事也着急上火,但后来双双自身难保也就顾不上他了。
    当然肯定不会和小朋友宣告过去的恶劣行径,陆炡说:“我个人对感情比较慎重。”
    “......您放心。”廖雪鸣真挚神圣地双手捧起对方的左手,“我一定一心一意地对待陆检察官。”
    陆炡点头。
    廖雪鸣也跟着点头。
    空气安静良久后,陆炡挑眉,“没了?”
    廖雪鸣眨了眨眼,犹豫着补充:“我一定会珍惜您的。”
    事情似乎并未按照预想发展,他话间试探:“你呢,难道跟我不是初恋?”
    “当然不是啊。”廖雪鸣回答得坦荡。
    “......”陆炡咬肌僵硬,“不是?”
    显然没注意到跌至冰点的气氛,廖雪鸣点头,“我之前谈过一次恋爱的。”
    “什么时候?”
    “四年前的夏天,七月份。”他诚实回答。
    “字记不住几个,这倒记得挺清楚。”短暂停顿,陆炡眯起眼:“四年前你才十九岁,这个年龄不好好读书,跟人谈恋爱?”
    廖雪鸣羞窘地抿了抿唇,低头没说话。
    陆炡收回被他攥着的手,抬起下颌:“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对方男的女的,岁数多大,是学生还是混混,哪个学校的,还是哪个厂的......”
    这一连串问题砸过来,廖雪鸣头一次见检察官说这么多话,他晕晕地回答:“我不知道。”
    闻言,陆炡点头:“廖雪鸣,你敷衍我。”
    又点了点头,“你欺骗我的感情。”
    说完起身要走。
    廖雪鸣拦住他,焦急解释:“我没有敷衍,也没有骗您,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如实坦白,上一段感情经历是网恋。
    那会儿他刚被老廖领到殡仪馆,跟周围人不太亲近,不爱说话,干完活就回宿舍闷着玩手机。
    某一天晚上有个人加他为好友,称是“摇一摇”摇到的。
    他同意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在接触过程中知道对方是个男的,比他大几岁。
    一个月后,他问廖雪鸣,要不要搞对象。
    廖雪鸣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头像,是随手拍的门卫大爷的小猫。
    他想了想,回:【可以的,但我是男的,是同性恋。】
    对面到第二天下午才回:【看看照片。】
    廖雪鸣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
    【也行吧。】
    【来都来了。】
    【对了,你腿长么?】
    正巧被洗完澡出来的小王撞见了,笑着问他是给谁发照片呢。
    廖雪鸣如实说:“网恋对象。”
    小王不笑了。
    当晚廖雪鸣就被魏执岩没收了手机,电话打过去臭骂了对方一通。然后删除拉黑,强行逮他去念了夜校。
    听完故事汇,陆炡气笑了。
    心想魏执岩还是太好脾气,换做是他得让网警顺着网线把人抓起来。
    “平时呆头呆脑的,你还有这光荣事迹。”陆炡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就这一次,没了?”
    “没了没了,真没了,不信您去问魏哥——”突然提到魏执岩,廖雪鸣突然泄了气,垂下脑袋:“要不是魏哥,我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和正式工作......”
    陆炡将人捞过来,轻轻拍了拍后背:“年后基本上可以探监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
    廖雪鸣应声,抱得他紧了些。
    睡觉时,见廖雪鸣枕着他的胳膊,一直摸着颈间的雪花项链低头看,陆炡吻了吻他的耳后,“这么喜欢?”
    “喜欢。”廖雪鸣转过身子,与他对视:“这个是不是很贵啊?”
    “不贵。”陆炡又自然而然地亲了下额头,自动抹去一串零,“在饰品店买的,二十块钱。”
    他笑了笑,“很好看,可您为什么要送我项链呢?”
    听之,陆炡垂眼,手沿着脊椎的刺青轻柔抚摸,告诉他:“像曾经你替我妈妈点回的鼻梁痣,这些印记同样属于你身体的一部分。不需拿布料遮掩,值得用美丽的东西去衬托独一无二的它,和你。”
    廖雪鸣愣愣地注视诉说番话时的陆炡,尔后抬起胳膊搂抱住他,主动亲吻他。
    他闭上眼,学着检察官吻他的模样。
    渐渐觉得不够,吻不够,吻也不够,而对方亦是如此。
    指节顺着脊椎向下,抚过腰际,继而更深......只是将大腿分得开了些,廖雪鸣下意识喊了疼,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陆炡轻叹口气,齿尖扯过廖雪鸣的耳垂,似埋怨:“骨头真硬。”
    但早已停下动作收回手,摸了摸他后脑勺,轻声说:“很晚了,睡觉吧。”
    廖雪鸣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朝他挪了挪,又挪了挪,贴得没有一丝缝隙才满意。
    心里又有一点后悔,早知道就不喊痛了。
    而陆炡本就没有再近一步的打算,一方面是手边没有任何清洁保护措施。
    另一方面还是舍不得小朋友疼。
    第二天上班,陶静先是注意到廖雪鸣没戴领巾遮挡文身,细看发现是戴了条雪花项链,惊奇地问:“你买项链了?”
    廖雪鸣坐在桌边修剪铺灵床用的栀子花,摇头,“是陆检察官送的。”
    想到什么,他像小猫仰脸似的,喜悦又骄傲:“陆检察官答应我的追求了。”
    “......是吗,真好。”陶静勉强地微笑。
    本来把陆炡停职处分的事告诉廖雪鸣,是想让他再考虑考虑。男人间的感情本就不牢靠,更别说这个岁数工作也出了问题。
    不过廖雪鸣哪能考虑到这么现实的地步?而陆炡那样的人,即使没了稳定工作,也不会让自己身居低位,过得糊里糊涂。
    她真是物质得有些鄙陋庸俗了,陶静深深地自我反思。
    “小廖,过来帮我抬一下——”
    小王从门口往里喊,让廖雪鸣出来搭把手。
    自舆论平息,长暝墓园的运作恢复正常后。小王不再出去接活跑长途,开始回馆里上班。虽赚得少点,但能多回家陪陪老婆和孩子。
    把遗体送进去,剩下的就是廖雪鸣的活儿了。
    小王洗干净手出来,到饮水机旁接水,陶静过去问他:“你看见鸣儿脖子里的项链了吗,陆检送的。”
    “我一来就看见了,问了。说二十块钱,在精品店买的。”小王很不满意,“这也太抠门了,这么大个检察官,那么大岁数,就送这玩意糊弄咱孩子?”
    “二十上哪买这么好的项链去,你也信?”陶静瞥了他一眼,“我看最少二百块钱,不对,两千块钱。”
    “啥玩意两千块钱?我问问豆包。”
    十分钟后,小王攥着手机,给陶静看图片:“你看看,是这条么?”
    她放大图片,仔细瞅了瞅,“就是这个,中间的镂空都一样......不是,你手抖什么?”
    小王声音也抖,“网上咋说这项链二十万啊?”
    “二十......夺少?”陶静把手机夺过去,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的介绍:“布契拉提典藏款,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
    小王也冷静下来了,咂了下嘴,“哪能买这么贵的东西,兴许就是仿的。”
    陶静把手机还给他,犹豫再三,表情古怪地小声说:“陆检,该不会是......贪污受贿吧?”
    最近几天廖雪鸣心情很好,没别的原因。
    不管工作多忙,多晚回家,远远能看见宿舍灯亮着——陆炡在等他。
    但也有一件事让他有些困扰。
    每晚他和陆炡都会例行聊天,亲吻,抚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