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陶柚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他比划:你们好好玩,不用管我。
    然后挪到裴于逍身边坐下。
    这里的沙发也很宽敞,两个人坐绰绰有余。
    陶柚靠近时裴于逍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手边的酒杯挪去了另一侧。
    陶柚瞧着他的动作,扬了扬眉:“边打麻将边喝酒,潇洒呀。”
    但桌上也只有裴于逍一个人喝的是酒,另外三个全是清一色的可乐和果汁。
    “麻将和酒比较配。”裴于逍漫不经心打出一张牌。
    哪里配了?
    陶柚转动了下脑子,没懂。
    他不会打麻将,他们全家好像就没有这种基因。
    陶柚还记得小时候回老家过年,亲戚们凑几桌打麻将,他爸妈但凡参战一定勇夺当天最大输家,连带着陶柚也对这玩意儿没了兴趣。
    亲戚们打一个下午,他就能窝在暖融融的沙发里睡上昏天黑地的一下午,然后被妈妈温柔地摇醒,叫去吃晚饭。
    那时候的睡眠可真好啊。
    妈妈也好。
    陶柚面露怀念,垂下眼睛,有点想妈妈了。
    可惜他妈妈在原本的世界里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很轻的声音。
    陶柚晃神一瞬,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赖到裴于逍身上去了,下巴垫在人家肩膀上,懒懒散散摊成了一张饼。
    不想动,这样好舒服。
    “没想,困了。”他揉了揉眼睛,眼尾有点红。
    于是把睫毛垂得更低。
    今天情绪好像不是很高。
    裴于逍不由多观察了他一会儿,旋即不再多言,只是放轻了那一侧手臂的动作。
    陶柚趴在裴于逍肩上,将头偏去另一边,他吸了吸鼻子,缓缓合上眼睛。
    童年的记忆是扎根心里最深的时光,哪怕到现在,熟悉的麻将音也能让陶柚听到就犯困。
    他昨晚又没睡好,直到天快亮才浅眠了一小会儿,此刻太阳穴正紧绷得厉害。
    房间隔音很好,门一关上,楼下团建的喧闹声悉数隔绝在外,耳边只有舒缓的麻将音,和裴于逍拿起酒杯时,冰块碰撞玻璃的声音。
    陶柚紧绷的那根弦缓缓松了下来。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光,窝在老家最柔软的那张绒布沙发里,一睡就是一整个暖呼呼的冬天。
    张晴语连着输掉了第三把。
    但她觉得这完全不是她的错,她已经无暇顾及牌面,脑子也算不动一丁点。
    谁让她坐在裴于逍的正对面呢。
    老天爷施法要她占据最佳的观影位置,她就不能辜负这片苦心,每一次出牌摸牌都能看到陶柚乖乖巧巧贴在裴于逍后背上。
    他身量很薄,又很白,睫毛密密的掩在眼底,露出一点点文秀精致的侧脸,跟一捧软软的温水一样,轻轻一荡就会化开似的。
    裴于逍已经很久没动过那只胳膊了。
    摸牌、出牌、喝酒全靠一只左手,仿佛化身当代杨过。
    张晴语嗑得……观察得脑子都升天了。
    “晴姐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旁边有人憋不住了:“你像突然面瘫,连麻将都搓不明白了似的。”
    “少说几句吧,晴姐连输好几把脸都气歪了。”
    张晴语高深莫测一翘嘴:“呵。”
    哪只眼睛看到你晴姐是气歪的?
    夏虫不可语冰。
    裴于逍皱了皱眉,刚要抬手让他们小声些,肩上就动了动。
    陶柚慢吞吞将自己翻了个面,脸朝向裴于逍。
    “醒了?”裴于逍看着他小扇子样的睫毛。
    陶柚眨眨眼,旋即又把自己眼睛搓红了。
    裴于逍拦都没拦住,悬在半空的手指写满无奈。
    “还好。”
    陶柚摇摇头,是被吵醒了一点,但现在他瞌睡已经上来了,应该可以再睡一会儿。
    “我去找个地方眯一下。”他按按太阳穴,从裴于逍身上挪开,摇摇晃晃站起来,手在裴于逍肩上撑了撑:“你们慢慢玩。”
    张晴语一急:“诶,柚儿!”
    可惜陶柚已经摆着手晃荡出了门。
    到嘴的糖被创飞,张晴语这下是真的被气得歪嘴了,恶狠狠瞅两边一眼:“你们才被附身了!”
    两个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却突然遭受攻击的大直男:“???”
    “行了,继续吧。”
    裴于逍推倒牌面,麻将机回收重新洗牌,框框作响。
    他脸上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只是神色仿佛更淡漠了些,仰头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
    ·
    陶柚找了个没人的私人影院房间睡觉。
    这里隔音比麻将房还要更好,沙发又大又舒服,足够陶柚整个人缩在里面。
    他拉上毯子,把最近几天几夜没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陶柚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都舒展了,翻身伸了个懒腰,深深呼了口气。
    头终于没那么疼了。
    他睁开眼,房间里没开灯,但亮着光。
    睡到迟钝的大脑缓缓运转,陶柚反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是投影幕上随电影画面闪动的光。
    裴于逍正坐在他脚边的位置,手肘杵着双膝,十指虚虚交握,很认真地看着电影。
    但没开声音,蓝白的荧光交错映在他眼底。
    陶柚慢慢坐起来,房间里温度很低,他拢着毯子靠近,在裴于逍身边轻轻地、又有点懵懵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于逍看了眼电影进度条:“大概半个小时前。”
    陶柚:眨眨眼。
    继续懵。
    裴于逍叹息:“你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噢~
    陶柚了然,面露喜色,悄悄抿了抿嘴唇。
    “乐什么呢?”
    裴于逍很难再将目光移回投影幕上,就这么看着陶柚脸边浮起的两个小小的涡。
    那么小的两个涡,嵌在他睡得红彤彤的脸颊里,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却把裴于逍心里弄得痒痒的。
    “就是高兴。”陶柚笑吟吟。
    他睡了足足两个小时诶!
    虽然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放在他这种重度失眠患者的身上,两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已是他毕生不可得的温暖。
    “我床头的墙壁一共有124个坑,”陶柚四十五度仰起情绪丰富的脸,“每一个我都抚摸过无数遍了。”
    裴于逍:“=_=”
    得,稍微有点精神又开始胡扯了。
    裴于逍摇摇头:“你头疼好些了?”
    陶柚眸光一定“……你怎么知道我头疼的?”
    裴于逍稍顿,不说话了,嘴唇自然绷紧,显出下垂的弧度。
    他明显喝了很多酒,身上都是淡淡的酒的气味,微醺的状态下整个人都锐利不少,沉默如同带着刺。
    少了遮掩与伪装,才真正有了一点双手沾满鲜血的复仇文男主的味道。
    虽然按照设定,未来这些血都是剖开陶柚这具身体的心脏沾上的……
    但那又怎么样,陶柚无所谓地撇撇嘴。
    一切还没有发生,他不是他。
    所以他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陶柚从来不怕被尖刺刺伤,恰恰相反,他最擅长融化尖刺。
    他抿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再次舒服地猫到裴于逍肩上,这个肩膀和颈窝仿佛已经成了他的窝,说待就待,说趴就趴。
    但他也没再搭理裴于逍。
    过了一会儿,果然还是俏哥先忍不住了,抖抖肩膀:“问你呢,到底还疼不疼?”
    他记得上次陶柚就是没睡好觉,头疼了一天,晚上就开始发烧,这人是真的很脆皮。
    陶柚脑袋随着他肩膀晃,眼底逐渐盈出笑,亮晶晶的:“好很多啦,你看什么电影呢?”
    裴于逍不语,打量着他的脸色,须臾错开视线:“大逃杀。”
    “第一次看?”
    “第二遍。”
    “好看吗?”
    “不好看。”
    “……那你还看?”陶柚直起身。
    “无聊。”
    “……”
    的确是很无聊的对话。
    陶柚又趴了回去:“那我陪你一起无聊。”
    霎那间,裴于逍眉心很轻微地颤了下,似被什么触动一般。
    “……嗯。”
    他心里小小地塌下去一块。
    “这是血浆片。”裴于逍说。
    陶柚点点头。
    “你晕血。”裴于逍又说。
    “你不是看过吗,爆浆之前你告诉我,我躲起来。”陶柚说着还示范了下,整个人猫到裴于逍身后。
    的确藏得严严实实。
    他用气声:“浆爆完了我再出来!”
    这已经是他能发出的最有气势的声音了,但配合着场景和动作,就显得很鬼鬼祟祟,偷感浓烈。
    裴于逍没忍住地有点想笑,压了压嘴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