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方家财力丰厚,到时候再给你买十对好的来。”方景升冷哼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脚步不轻不重地在上头碾过,耳坠子肉眼可见得变了形。
    朗倾意本不欲多说,可见他这样糟践苏府往日的东西,不免心头火起——他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囚了她的人在府上,连一点苏府的东西都看不顺眼。
    踩在耳坠上的脚仿佛踩在她的脸上,她猛然间红了脸,心中迸发出一股怒气来。
    方景升喝了两口茶,回过头来,不妨正好撞见她满含恨意的双眼,发出幽幽的光。
    他被这光刺得手上一颤,放下茶杯,又大步走上前来,冷笑一声:“怎么,动了你心爱之物了?”
    朗倾意紧紧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恨意压下去,手脚发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又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几口气,意欲平息怒火,不愿与他正面起冲突。
    谁知方景升不依不饶,坐到榻上,一手伸进被窝里抓了她的手臂,连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哪里的话。”她勉强开口,锐利的目光向他射去:“方大人本事大得很,什么东西动不得?”
    “莫说是冰冷的物什,就是人命,也是说动就动。”她说完这句话,察觉到他的手握着手臂愈发收紧,不禁奋力一挣,想要挣脱开来。
    谁知不仅未挣脱开,就连方景升也一并被她拽到面前来,四目相对,距离无限之近。
    她仰面向后靠了靠,气氛微妙。
    方景升被她的话一激,只是眯了眯眼经,似乎并未生气。
    可下一瞬,如冰刀一般的话语迎面劈来:“那是自然,可你别忘了,就连你,我也是想动就能动的。”
    她只愣了一瞬,便被他拽着双手手腕压在榻上,他用空余的另一只手在她身上逡巡,她身上只有单薄的寝衣,外头披了一件狐皮短褂,挣扎间,短褂掉在地上,两人都顾不上去捡。
    她只挣扎了几下,便被他滔天的怒火压得牢牢的,动弹不得。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只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或许,他只是受不了她连日来的冷遇,寻了个借口发作罢了。她越是对他了解得深,越是对他厌恶至极。
    恍惚之间,她的灵魂仿佛剖离开来,冷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戏台上的戏剧,与她无关。也只有这样,能短暂叫她忘了伤痛。
    她小月子坐了两月有余,早已经不再流血了。他眼神亮了一瞬,迫不及待地想要更近一步,但又犹豫了一瞬,及至瞥见她冰冷如刀的神色,才冷下脸来,再未顾及其他。
    小夏小秋懂眼色,膳房的人在外头急得团团转,还是没有让他们进来,直到天色黑的浓郁,雪也止住了,猪血锅子连热了几回,都煮得有些烂了。
    房中才传来开门的声音,小夏小秋硬着头皮上前去:“大人,膳房的人来送膳了。”
    方景升低声吩咐他们送到外间即可,话音才落,膳房的人便忙慌慌地跪下告罪:“大人,猪血锅子炖的有些久了,不知大人还愿不愿意吃,若是不愿……”
    雪色清冷,方景升皱着眉头从掀开的锅子里看了一眼,沉默了半晌,悟到其中关窍,还是没有发作,依旧叫他们送进去了。
    他没叫任何人进来伺候,只是自己盛了一碗,端进里屋来,见她还是面色如常地仰躺在榻上,便放缓了声音说道:“先坐起来,吃了这一碗,过会儿再洗身子。”
    见她不说话,也不动作,他单手扶了她的肩颈,想要将她提起来坐正,岂料她冷着脸,右手向旁边一伸,霎时将那一碗猪血汤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气氛顿时凝固住了,方景升面色冷下来,瞥了一眼地上的残骸,冷笑一声:“看来竟不必用晚膳了,你还有力气得很。”
    他竟不叫小夏小秋来收拾残骸,而是强硬地将她又按在榻上,逼迫她与他四目相对。
    他想看清楚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何他苦心孤诣地解释那么多次,她仍是冷面冷心,无动于衷。
    为何她便一口咬定是他心存不轨,害死了苏佩和她腹中孩子,殊不知,若不是他出手,她眼下已经到了摄政王养子刘凤楠手中,届时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话,他已经同她讲过无数遍,可她整日里神色疏离,听了就当没听到,时日久了,他自己也有些心寒。
    “朗倾意。”他一时恍惚,已经将心中的话全盘说出:“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行?”
    见她不答,他便捏紧了她的肩颈,她吃痛,不得不答道:“很简单,你永远消失在我面前就行。”
    他知道她说出来的不会是好话,可依旧难免生气,不免回怼道:“不要做那些美梦。”
    见她一副了然的神情,又闭了眼睛不再有反应,他又有些生气,抓住她的肩,低声吩咐道:“起来用膳。”
    “你若是真想就这样绝食饿死在方府,也可以。”他话语中带着怨气:“待你死后,我就封你为夫人,叫你埋在方家祖坟里。”
    她暗中咬了牙,依旧是连神色都不想给他,他也失了最后一丝耐心,直接下了塌,双手手臂用力,直接打横将她抱起来,向外间走去。
    她迷蒙中略有挣扎,可他手臂箍得很紧,她败下阵来,只得垂下头来,随着他的走动,身子不自觉地摆动着。
    可这一走,似乎就没了头尾,这条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颠簸了许久都未能走到外间餐桌上。
    朗倾意不禁睁开眼睛,向四周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她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来——周围哪里还有方景升的影子,令她颠簸起伏的,明明是一辆疾驰的马车。
    她如今已不在小院的卧房内,而是在行驶的马车中,而她竟毫无知觉!
    第92章 任务凶险
    她试着想要挪动身子, 看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谁知只略挣了挣,便又跌回座椅上,半点都动不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周身无力, 连动动手脚的力气都没有。
    更有甚者, 从马车侧壁到座椅旁, 连了几根结实的布条, 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困在马车侧壁一旁, 不至于在颠簸中滚落。
    马车似乎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用尽力气向飘忽的车帘处看去, 只隐约看得到外头天空黑乎乎的颜色。
    天还是黑的。
    也就是说, 她是在夜间入睡之后被人掳了出来,看如今的境况,怕是中了迷药, 全身都动不得。
    她又向外瞧了一眼, 并未看到驾车之人,也未曾听见任何驾马呵斥的声音, 气氛奇怪到有些诡异。
    不知道还有多久药效才能过去, 她又卯足了劲儿动了动身子,只觉略比方才松快些, 可惜还是动不得。
    不晓得马车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劫掠她的人是谁, 她心里正七上八下没个着落时,马车却猛地停了。
    她马上闭上眼睛装作未醒的样子,只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进来,步伐不大,声音也很轻, 似乎只有一个人,而且身量不高。
    那人到她身边,先是蹲下身仔细观察片刻,随即又伸出手来,在朗倾意面上蒙了一块黑布。
    朗倾意忍着不适,没有挪动半分。
    及至确保她眼部已经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面前之人才动手,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轻巧地跳出马车去。
    朗倾意的大腿处感受到一抹柔软的触感,她在一片黑暗中惊奇地睁大双眼——这个人,似乎是个女子。
    能感觉到,路途不算远,可四周险峻迂回,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朗倾意听到踩在枯叶和雪地里的声音,随即脚步向下,又停了下来。
    似乎是打开了一个铁笼一样的东西,锁链陈旧而斑驳,过了许久才打开。
    门内一股霉味,但似乎已经精心焚香遮盖过。
    朗倾意被这人放在软垫上,听着他丝毫没有停留地走出门去,她留神听着四周的动静,确信没有人在附近,方才小心挪了挪身子。
    四周安静地出奇,她不安地竖起耳朵,发觉确实没有半分声音。
    本该在窗外的落雪声、风声,屋内的炉火声、灯芯燃烧声,通通都消失不见。
    她一个人被困在这陌生的地方,惶惶不安。
    恐惧能够放大听觉,她似乎听到外头传来细微的锁链声,随即,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许是她紧张中暴露了呼吸,来人伸出手来,精准地按住她微微起伏的肩颈。
    她顿时止住了呼吸,浑身僵直,一动不动。
    对于这样的动作和气息,她太熟悉也太恐惧,如今既已到了如斯境地,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倒不如镇定下来,叫自己死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