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皇帝休朝三日、大赦天下的喜事传来时,薛宛麟正在贾渠的小院内与朗倾意一同用膳。
    “哦?”他与朗倾意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前来传信的兵部小吏,问道:“什么喜事?”
    那小吏眉开眼笑地说道:“宫里霍贵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高兴得紧呢。”
    薛宛麟还未说什么,便见朗倾意先是怔了半晌,随后唇角和眉眼都昂扬起来,掩饰不住的喜意使她禁不住笑着说道:“那太好了。”
    小吏退下后,薛宛麟见她神色骤然间又多了几分怅然若失,便问道:“方才还开心,眼下又怎么了?”
    朗倾意勉强笑道:“我替她开心,只是想到终究不得相见,也无法送去贺礼,心下总是难安。”
    “无需担心。”薛宛麟放下碗筷,正色道:“她位居贵妃,又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嫔,自然福泽深厚。你如今只不过是暂时落魄,来日待你父母回城后,自然也有你的缘法儿,你们二人将来有的是相见的功夫。”
    朗倾意难得听他说这许多话,便点头笑道:“多谢。”
    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心里过意不去,她草草吃完饭,犹豫了许久,还是出言问道:“不知大人有无办法替我给霍贵妃报个信儿?”
    皇城一连下了几日的雨,淅淅沥沥总未停过,夏末的热气被横扫一空,虽还未入秋,可到底已经有了几分寒气。
    乾祥宫内,刘隆旺正穿着明黄色龙袍,显然是得知消息后从勤政殿即时赶来的,他面上带了些忧虑,打起千般柔情来对着霍怜香。
    谁知霍怜香只是噘着嘴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莫要任性。”刘隆旺不禁有些愠怒道:“兹事体大,并非朕不肯去,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孕,外头到底危险,此时出宫更为不妥。”
    “知道。”霍怜香没好气地说道:“到底是腹中的胎儿最重要。”见刘隆旺的脸色和缓了几分,她又小声补充道:“比臣妾重要多了。”
    刘隆旺没办法,只得又准备好言相劝,谁知霍怜香一心拿定了主意,怎么都劝不动,一定要刘隆旺安排微服私访,到江南出游。
    “如今形势不好,朕并非有意拘着你,只是……”
    霍怜香猛地回过头来,用长长的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只一双幽怨的双目看过来,她声音中已经带了些哽咽:“臣妾也并非是那不讲情理的人。”
    “若是皇上这般为难,就罢了。”她叹了口气,用袖子拭泪,见刘隆旺从背后贴过来,拢着她的腰,百般宽慰,她才继续说道:“只是,臣妾想要回霍府一遭,见见爹娘。皇上总不会拦着了罢?”
    刘隆旺见她委屈娇柔的样子,禁不住满心疼爱,哪里顾得上辨别什么,当下便满口答应了。
    第33章 北镇抚司
    薛宛麟近几日忙了些, 时常不在小院内陪朗倾意了。
    她起初觉得心下稍安,可过了一两天,莫名的不安又逐渐占据心头。
    这几日,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有薛宛麟陪在自己身边, 看到他冷峻的表情在见到她的瞬间变得温情, 再冷心肠的人也不免在心中暗暗发笑。
    她自然也不例外。
    最重要的是, 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给予她想要的安全感, 别说遇到大事, 便是任意一件小事, 他都能不动声色地解决到位。
    她这几日睡的都不太好, 几乎已经到了每晚醒十几次的地步, 于是他便睡在她不远处的侧榻,以求她心安。
    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位置倒像是颠倒了, 她成了女主人, 他倒成了男仆。她极力推辞过后,他却一意孤行, 她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一日, 薛宛麟为她带来了久违的好消息:霍怜香最近两日便要归家省亲,她特意托人捎了口信来, 要在霍家见她一面。
    霍府那边,霍怜香已经打点好了。
    朗倾意听了, 自然欢喜,但又担心被人瞧见,因此同薛宛麟细细商议了许久,方才定出一条路来。
    待薛宛麟下朝后,到霍府上拜访, 届时她扮做小厮,只混在霍府中留下来,待见完了霍怜香,再从霍府悄悄溜走。
    薛宛麟不放心,又派了赵源等人暗中协助。
    两人殚精竭虑,直到排除心中疑虑,再无错漏之处,方才沉沉睡去。
    霍怜香省亲一事并不十分隆重,因着她向皇帝说明自己不喜那些排场,只是一心为了见父母,便也未多做准备,因此,三五日后便到了省亲之日。
    朗倾意起了个大早,将一切打点就绪,男装也准备好了,只待薛宛麟下朝。
    香禾替她将头发拢成一个简单的发包,不带任何装饰,仅用绢布扎起来,从后头看去,倒真有几分像一个瘦弱书生。
    她正要换上男子衣物,门外有人拍门,听声音像是很急,可毕竟不敢拍得狠了,怕吓到她。
    “什么事?”香禾过去开门,片刻过后,只见一脸冷汗的贾渠冲了进来。
    “姑娘恕罪。”他来不及多解释,忙忙地说道:“外头来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匡大人,看样子来者不善呢。”
    北镇抚司?朗倾意茫然地站起身来,片刻之后又明白过来——想必是方景升的下属来闹事了。
    “贾大人可有问匡大人来所为何事?”朗倾意问。
    贾渠摇了摇头,暗自咬了牙,直言道:“他们一来便带着人把住了门,说是来抓人的。”
    话音未落,外头便适时地响起一阵跋扈的声音,先是指挥手下将外头团团围住,随后又大声说道:“书青姑娘,出来吧。”
    朗倾意扭头看向贾渠:“可去禀报大人了?”
    贾渠点头:“赵源已经快马加鞭地去了,可到底没那么快。”
    朗倾意对贾渠耳语几句,贾渠依言出去了,从怀中掏出银子来,讪笑着送到匡万里跟前去:“匡大人一早便执行公务,委实辛苦了,这点子银子……”
    谁知那匡万里连眼神都不愿多给,径直绕过贾渠,便要推开门进去。
    “匡大人。”贾渠好说歹说拦住了他:“到底是薛大人身边的通房丫鬟,虽未上族谱,可到底……”
    他笑容又盛了几分:“匡大人权当看在薛大人面子上,好歹等薛大人回来罢。”
    那匡万里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都震了一震:“事关兵部机密,一刻都耽搁不得。”说罢,推开贾渠,一脚便踹开了屋门。
    见屋内只有两个女子,一个面色还算镇定,一个惊疑不定,他悠然问道:“你们谁是书青姑娘?”
    朗倾意站出来,行礼道:“回大人,是奴婢。”
    匡万里摆了摆手,便来了几个兵卒,顷刻间将她扣押起来。
    朗倾意虽神色狼狈,到底还有几分底气,她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当众质问锦衣卫,以免泄露身份后坏了自己名声,只低下头,被几个人连推带搡地押了出去。
    恍惚又像是回到前一世苏府抄家那一日,她神色戚惶,半晌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原来有些事务是注定要经历两遍的,只能在心下暗叹一句,命运轮回,终究是躲不过。
    连日来的雨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可外头还是潮湿的,武尽知顾不上清理脚下踩的烂泥,疾步进了方景升卧房,却得知他一早便去花园练剑了。
    快步赶到花园,见方景升并未起兴,只是拿着剑比划,想来是因为前几日箭伤初愈的缘故,无法做太剧烈的动作。
    “大人。”武尽知失了冷静,隔着老远便喊道:“属下有要事禀报。”
    方景升回过头来,见武尽知面上一层薄汗,便收了剑,问:“何事这样慌张?”
    “大人,北镇抚司匡万里将薛大人外宅的一个丫鬟抓走了。”武尽知不好说的太明白:“说她曾在薛府书房做过洒扫,且曾无故失踪一夜,有细作的嫌疑。”
    “此事可有大人授意?”他试探道。
    若是方景升授意的,一定会寻个由头悄悄将人拿了来,而不是叫北镇抚司大张旗鼓地抓人,这于理不通。
    方景升皱了眉,脚下已经快步走起来,一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一个时辰之前。”武尽知平息了下呼吸,即刻答道。
    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片刻没耽搁。
    “备马。”方景升吩咐。
    朗倾意这次并不太慌,她心里笃定了是方景升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