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光团中央,仿佛有无数张欣喜的面孔、无数柔和的光线在闪动。
    彦时能清晰的察觉到,被喜爱、被信任、被期待着,来自于整个世界的盛大爱意。
    这就是信仰啊。
    靠门的阴影里,临溪桥静静站着。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彦时手心的大光团:“这是什么?”
    彦时侧过头去,准备开口,话还未出口,就愣住了。
    临溪桥正直直望着光团,眼神微微失焦,脸上的茫然在一点点凝固,继而被沉稳取代。
    下一瞬,她开始从少年的模样快速长大。
    身形拔高,眉眼成熟,稚气褪去,轮廓越发锋利。原先随性扎在脑后的小辫子则消失,变为利落的短发。
    她抬眼看向彦时,慢慢弯了弯眉眼。
    “晚上好。”临溪桥轻声说道,“未来的命运之子。”
    彦时站起身来。
    她手里还捧着光团,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一件事,只好也僵硬的回了一句:“晚上好。不过,我不是命运之子。”
    临溪桥低低的笑了一声:“你赢了我和言清的赌局,你便已经是命运之子了。”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一圈:“现在是几几年?”
    “世界历7319年。”彦时答道。
    “原来,已经过去快要一百年了。”临溪桥语气带着恍然。
    她慢慢走到彦时身旁,抬头看向高处言清的神像。
    神明高高在上,永远俯视着仰望着祂的生灵。
    “我高中的时候,经常向祂许愿。”临溪桥喃喃自语:“我说神明啊,实现我的祈求吧。”
    让她考试满分,让她实力飞涨,让她考进瞻周…
    临溪桥想要实现的愿望那么多。
    可是直到很久x以后,她才知道,神明的一切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没有寄希望于神明,”临溪桥转过头来,如释重负,“真好。”
    彦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你不是陨落了吗?”
    临溪桥笑起来:“你知道?”她笑起来时,眉眼一下鲜活起来,还能看出少年临溪桥的影子。
    “我确实已经陨落了,神魂俱灭,死在挑衅法则的半路中。”临溪桥说着耸耸肩,“这只是我死前的一道记忆,我和言清打赌时,封印在这里的。”
    “如果有人赢了我的赌约,我就会出现。”
    彦时:“所以,通海市的这处瘴是因你而起?”
    “瘴?”临溪桥疑惑一瞬,随后摇摇头,“不是。发生什么了?”
    “老城区这片地方被困于迷雾中。”彦时简要介绍了下情况。
    临溪桥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表世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大概因为,”彦时停顿片刻,“界门碎了一大半?”
    临溪桥:?
    “异管局呢?单封阳终于神智不清,把异管局作倒闭了?”她有些不可思议。
    彦时:“我是异管局总局局长。”
    临溪桥:…
    “你能力不行。”她沉默两秒,得出结论。
    彦时依旧捧着光团,只能无奈的耸耸肩:“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们之间又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临溪桥说道:“你该离开了。”
    “信仰可以直接吸收。”她指了指彦时手心的光团,“或者先寄放在自己的识海中。”
    “这么一大团,你都可以考虑一下挑战一个权柄的继承。”
    彦时:“识海是什么?”
    临溪桥:“…你怎么当上的异管局总局局长?”她疑惑发问。
    “向神明许愿。”彦时表情真诚。
    临溪桥愣了愣,随后大笑出声:“好、好、好,言清也算搬石头砸到自己。”
    “识海不用感知,你把信仰抵在眉心。”她收了笑,难得有耐心的指导道。
    彦时照做,低头贴向光团,感觉暖意自眉宇间散开。
    临溪桥:“迷雾会在我记忆意识消散后散去,我估计,是里世界溢散开的灵,激活了我记忆的一部分。”
    “我有心魔,这片区域自会反复困于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说着,垂下眸去,声音轻了些:“你也在异管局就职,或许,你认识临自醉?”
    彦时指尖不自觉攥紧:“嗯?”
    临溪桥露出略显为难、却又带点小心翼翼的表情:“她是我的女儿。”她慢慢的说道,“我陨落的太早了,我记得当时她刚刚结婚。”
    “如果你认识她,能告诉我,她现在生活还好吗?”
    她问得谨慎,彦时却能从临溪桥的话语间,听出爱意与珍重。
    彦时:“你很爱她?”
    “是的。”临溪桥毫不犹豫的说道,“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开朗、洒脱,拥有我年少时不曾拥有的一切。”
    “这样啊。”彦时慢慢说道。
    临溪桥带着些许期待:“所以,你认识她吗?”
    彦时沉默片刻:“听过这个名字。”
    “那她怎么样?”临溪桥追问。
    临自醉怎么样?
    临自醉终生困于临溪桥陨落的噩梦之中,甚至不惜召唤邪神。
    大概是与临溪桥的期望很不一样罢。
    话语在彦时的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她开口说道:“…她有着很好很好的一生。”
    临溪桥如释重负:“太好了。那就好。”她带着笑意,身影慢慢变得透明。
    大殿的灯光透过她的轮廓。
    “谢谢你。”彦时听见她的声音自耳畔滑过,“请你,永远、永远的,不要相信神明。”
    临溪桥彻底消失了。
    彦时轻声应道:“好。”
    外面逐渐变得噪杂起来。
    欣喜的叫喊声,交谈声,急促的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一点点涌来,又真真实实落在耳中。
    彦时走出言清庙。
    笼罩老城区已久的雾,彻底的散了。
    彦时站在言清庙的院落中央,垂眸许久,才低声说道:“去生命之森。”
    她要去把生命权杖和潮汐祝福都放回镇压处,先让世界屏障复位。
    空间在她旁边应声裂开,其后,是枝叶繁茂、生机涌动的森林。
    彦时从空间间隙里找出断成两截的木簪来,握在手心,随后,毫不犹豫的走进这片绿意之中。
    第267章
    精灵圣殿一般不允许外乡人进入,特别是圣殿的后院。这里是精灵母树所在,是生命之森的心脏,也是精灵母神庇护最强的地方。
    但是彦时幼时,经常跟着伊什梅瑞来精灵圣殿玩。
    这里受精灵母神庇护,也是极少数能够屏蔽法则探查的地方。
    小时候的彦时很活泼,即使在精灵圣殿也上蹿下跳,对于里头的小门与捷径自然也再熟悉不过。
    彦时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的沿着记忆,一路穿过长廊、花园、藤架,顺利来到后院。
    后院一片静谧,风吹过叶隙,带来沙沙细碎的声响。
    通往归墟镇的界门,就立在后院的秋千旁。
    彦时抬手,将潮汐祝福从颈间取下。
    它依旧是长命锁的样式,盈盈的散着光,带着些许凉意。
    彦时凝聚一缕水灵注入其中,长命锁褪去金属的外型,显出剔透的原型来。
    曾经听过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
    “澜,潮汐之无畏。就叫她澜澜吧。”
    “你真的决定把潮汐祝福给她?”
    “嗯。我希望澜澜能一生无畏,平安喜乐。”
    彦时能清晰的分辨出其中一个是单封阳的声音,另一个则是轻柔的男声。
    至于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她松开紧握着的指节,走到界门旁,不在犹豫,抬手用力向里——
    扔去。
    潮汐祝福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没入界门中,不见了踪影。
    水灵沮丧的团团转,最后只难过的舔了舔彦时的指甲。
    彦时凝视着界门,轻轻呼出一口气,又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木簪来。
    木簪的断口嵌入掌心,带来隐隐痛意。
    “彦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伊什梅瑞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彦时回头看去,伊什梅瑞站在后院的门口,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些,末尾已经快垂到地面。
    比记忆里的伊什哥哥要稳重的多,也沉静的多。
    彦时淡淡说道:“我来看看我的家,不可以吗?”
    “你的家?”伊什梅瑞微微皱眉,“是澜澜的家。”他纠正道,但语气不重,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彦时,你从哪里获得了这么多信仰?”
    精灵祭祀,还是光精灵,是能清晰看见每个生灵所具有的信仰的。
    身上的信仰愈多,便愈亮。上一次彦时来时,还只是比周围的亮一点点。
    此次,彦时在伊什梅瑞眼中,就和一个刺眼大光团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