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两人走过一段有些年头的楼梯,来到二楼。
    裴铎点燃壁上的灯烛,熟门熟路把靠墙搁置兵器的架子拉开,底下露出一口黑色的箱子。
    姜念汐好奇地看去。
    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应当是十分珍贵的兵器吧?
    裴铎从腰间抽出一把精巧的飞刀,在箱子的锁扣处轻巧地划拉几下,箱盖便应力而开。
    “这件东西,师傅几年前就有了,我曾经不屑一顾,觉得威力不大,又难以一击致命,顶多用来打树梢上的鸟雀,可是后来……”
    说着,他故意一停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念汐一眼。
    “媳妇儿,是你让我知道,这东西其实不容小觑。你拉不开弓,提不动剑,这把袖箭留给你防身用再合适不过。”
    说完,他便从箱子里面取出件简长五寸,径约一寸的袖箭来。
    它比寻常的袖箭要精巧许多,用黄铜做管,表面像渡了一层金,反射出黄澄澄的崭新光芒。
    其他兵器姜念汐是不会用,但袖箭她却是十分熟悉。
    裴铎咔哒两声摆弄好机括,道:“这把袖箭可以装箭六支,连续发射,不像你之前那把,每次只能射一次箭。而且……”
    裴铎弹了弹箭筒,自顾自摇摇头,叹道:“威力也大,如果当初你是拿这把袖箭对付我,那……”
    姜念汐伸出手来,好笑道:“裴少爷,这件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手中稍稍一沉,她掂量几下,惊奇道:“不过这把袖箭重量很轻……”
    “大周仅此一把,正适合女子使用,”裴铎勾起唇角,鼓励道,“试一试。”
    姜念汐环顾周围一圈,满脸迟疑:“就在库房里,不好吧?”
    “就在这里试,”裴铎俯身将她圈在怀里,大手调整一下袖箭的方向,又扶稳姜念汐的手腕,在她耳旁道,“看到那扇窗户了吗?把它当成你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拉开袖箭。”
    温热的气流瞬间拂过耳侧,姜念汐耳根有些发烫,皱眉道:“裴少爷,说归说,你能正经点吗?”
    裴铎一脸无辜,垂眸看着怀里媳妇儿微颤的长睫,道:“我哪有不正经?又没有……”
    话未说完,眼神落在那一截优美玉白的脖颈上,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贴了过去。
    姜念汐:“!!!”
    刚说完要正经,这人转眼就凑了过来,这又不是在府里……
    脸颊蓦然变红,她抬起绣鞋狠狠踩了一下对方的靴面。
    裴铎吃痛轻嘶了一声,“姜大小姐,下手够狠,我可是你亲夫君。”
    姜念汐侧眸看他,微抿起唇,警告道:“你要是再添乱,就在旁边看好了。”
    “行,言归正传,”裴铎用唇蹭了蹭她的耳朵,神情恢复正常,语调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愉悦,“我放手后,你拨动上面的铁片……”
    话音刚落,箭簇已经从姜念汐的掌心稳稳飞了出去。
    油纸糊就的窗户正中赫然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地一下刮进来。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东方隐有力的吼声。
    “臭小子,又做什么坏事,窗户都被你打烂了!”
    姜念汐:“!!!”
    她方才是觉得直接用袖箭射窗户不妥,但是被裴铎一打岔,反而忘记了。
    看媳妇儿一脸惊慌失措,裴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从旁边抽出块完好无损的油纸,三下五除二地钉上,还闲闲解释道:“以前我还把窗框打坏过,师傅罚我修好,现在区区一块窗户纸,有什么难度……”
    姜念汐:“……”
    他站起那里,身姿修长挺拔,负起双手,十分满意地打量自己新糊的油纸。
    “所以,你以往练武的时候,经常挨罚吗?”
    姜念汐轻声走到他身后,微垂着头,伸出双臂环抱住裴铎劲瘦的腰身。
    脸颊贴在他结实的后背,暖暖的。
    “挨罚的时候,疼不疼?”她小心翼翼问道。
    以往他在牢里受刑,身上的鞭痕很久才消失,想想就知道该有多疼,但他好面子,从没在她面前提过半个疼字,还开玩笑说不如小时候师傅抽的鞭子重。
    “媳妇儿,你不会当真了吧?”裴铎喉结一滚,转眸过来,低声道,“我那是随意编排我师傅的,为得是不让你担心。你看看东方这个老头儿,是那种蛮不讲理动辄打骂徒弟的人吗?”
    姜念汐:“???”
    所以,是她想多了?
    “不仅不舍得罚我,等会还得给我不少好东西,”裴铎转过身来,将她揽在怀里,眉头挑了挑,莫名认真道,“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个赌,如果你输了……”
    他喉结快速滑动几下,俯下高大的身躯,将纤细的五指握在他的大掌中揉搓,嗓音暗哑道:“今晚任由我……”
    话未说完,胡言乱语被东方师傅中气十足的嗓门打断。
    “臭小子,快些下来,师傅这里有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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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师在北齐时,曾经救过一位王爷的性命。他当时被人追杀,手下的暗影却被人暗地调离身旁。”
    室内烛火悠亮,东方隐蹙眉看着手中的令牌,陷入回忆。
    “后来那王爷感恩,把这枚令牌赠予我,只要手持这枚东西,便可以随意出入北齐。但为师年轻时好游历,现在已经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把这枚令牌给你们,以备不时之需。”
    令牌被放到姜念汐的手上。
    四爪龙纹盘踞,暗金色的基调,女子掌心大小,一看上去便是皇室用的东西。
    姜念汐观察了一会儿,不由道:“东方伯伯,你……见过暗影?”
    她不懂武学,更不了解北齐的朝堂,只知道兄长也能指挥得了暗影。
    东方隐言简意赅解释:“十几年前,暗影是北齐一支有名的王府卫队。暗影人数倒是不多,但个个身怀绝技,放到江湖上来说,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只效忠于我救过的这位王爷。”
    姜念汐轻轻哦了一声。
    她默默垂下头,又想起了沈瑾,兄长与这位北齐王爷是什么关系?
    不过,自沈瑾去往北齐后,已经杳无音信,也许,以后她去北齐,凭着这枚令牌出入都城,说不定还能见到兄长一面。
    耳旁又响起东方隐的声音。
    “这位王爷当时受了重伤,虽然我救他一命,但没多久后就传出他病逝的消息,”东方隐罕见地叹了一声,“王府势力不再,府中儿女也无人庇护。北齐当时的皇帝,他们的亲皇叔,下令把王爷的女儿送往大周和亲。”
    裴铎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道:“师傅说的,难道是淇妃娘娘的父亲?”
    “正是,”东方隐笑了笑,沉声道,“师傅还听到消息,北齐朝政不稳,暗影偶然出没,甚至连皇帝都换了。”
    这下轮到裴铎与姜念汐大为震惊。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听大周的人提起?”
    “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师傅有些江湖朋友,消息总要快些。再过些时日,大周内的人也会知晓了。”
    裴铎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奇特的想法,该不会是沈瑾带着暗影返回北齐,影响了北齐的皇位更迭吧。
    东方隐又道:“这令牌不能白送给你们,为师还有个条件……”
    姜念汐:“东方伯伯,您说。”
    东方隐略一思忖,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姜少筠是你亲弟弟?”
    姜念汐点头。
    “他听不听你的话?”
    姜念汐飞快又点了点头:“很听话。”
    东方隐斩钉截铁道:“让他拜我为师,我授他武学。”
    姜念汐:“……”
    难道又是东方师傅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在作怪?
    姜少筠已经拜了周太傅为师,现下东方师傅又明显不依不饶的样子,她一时左右为难。
    这手里的令牌着实有些烫手。
    求救似的眼神看向裴铎。
    裴铎勾唇笑了笑,大步走到她身旁。
    “简单得很,”裴铎把令牌重重按在她掌心,牵起她的手便往外走,生怕东方东方师傅提出更多要求似的,“让姜少筠一日学文,一日学武。至于具体怎么安排,您跟周太傅去商议,我跟我媳妇儿都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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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府中已是入夜时分,两人洗漱上榻。
    裴铎脑中已经缓缓有了个猜测。
    “沈瑾是北齐人,他亲率的暗影功夫了得,”他一手搁在膝上,侧眸看向姜念汐的方向,沉思道,“莫非他是师傅所说的北齐王爷之子?”
    姜念汐正在把那枚令牌十分珍重地放在一只雕花木匣中。
    听到裴铎的话,她匆匆把匣子放回原位,快步走向榻旁。
    “你是说,兄长与已逝的淇妃娘娘是姐弟?”
    “我觉得十分有可能,年龄,时间,都对得上,”裴铎道,“北齐王府遭难,沈瑾如果随淇妃娘娘到了大周,足可以在此地韬光养晦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