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 第97节

    所以重伤吐血的世子殿下拖着伤躯,去殴打断臂垂死的叔叔?
    而廖家祖母看过去,发现隔壁桌的魏言这两个世上顶尖的聪明人都一致出现了类似表情:震惊,无措,匪夷所思。
    言似卿很快垂眸,手指抵着桌面抠出了斑驳痕。
    她有时候恨自己聪明,又恨她竟是有几分信任蒋晦的真心,所以第一时间就认为——他是为了弄一件泼天大的麻烦拖住魏听钟回长安的行程。
    造反抗君跟殴打断臂叔叔,孰轻孰重,这位殿下还是分得清的。
    言似卿恍然后,是恐慌的。
    蒋晦,他怎么能....想出这种法子?!!!
    他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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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他们慌,两边的下属也慌啊。
    谁都不敢阻拦对方——保护了自家王爷,万一弄死了对方殿下,那自己的下场可就跟昨晚那些人一样了!
    只能拦着。
    “殿下,殿下!别打了!”
    “我给您跪下可以吗?”
    “他可是您亲叔叔啊。”
    “殿下!”
    “您都吐血了还打......”
    魏听钟等人赶到皇家别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混乱局面。
    这位厉害人物有一种当年面对另一个太监拿着刀走向被脱了裤子的自己....当年年少无措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
    “住手!”
    场面止住了。
    蒋晦见好就收,扶着墙壁,一步步带血走出屋,里面的祈王已经吊着半口气了,远处还在药房煎药的两位太医吓如鹌鹑。
    这不怪他们,因为门是被若钊堵住的。
    不让他们出来。
    言似卿跟在后面,看到了这个细节,愣了下,后目光很快落在走出的蒋晦身上。
    病中人,衣袍多宽松,内衣襟丝棉双制,外杉宽大飘逸,因为殴打叔叔,衣带有些宽松了,露出胸口一侧肌理轮廓。
    上面还有血。
    他出来时,恰好见到言似卿站在走廊屋檐下,表情窒默,对那不知看到了什么,移开眼。
    蒋晦愣了下,反应过来,拉扯了下衣带。
    但柔弱扶住柱子,在魏听钟要责问之前,一张嘴,吐血了。
    魏听钟:“......”
    他懂陛下为何骂这人混世魔王,以前没少见识到,他就给这小祖宗处理过很多幺蛾子。
    毕竟年长十几岁。
    可是.....
    “殿下,您如今已经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眼皮子跟嘴角都是往下耷拉的,像是在忍耐。
    蒋晦没说话,干呕了下,又吐出了一口血。
    他要死了。
    他要给所有人这样的感觉。
    那他跟祈王肯定都没法动身回长安,不然怕死在路上。
    那谁能留下担当这样的重则?
    简无良?那厮是泥鳅,什么麻烦也不肯沾。
    周厉?周厉还得为庶弟的嫌疑买单,魏听钟也没办法把两位人物托付给他。
    所以.....
    简无良跟周厉,他们目瞪口呆。
    蒋晦是真癫狂啊,用这种法子留住魏听钟。
    言似卿明知道这是计策,可也扶住了柱子,僵在原地,神色无力,也在忍耐。
    他们懂对方的任何谋略,至少在后续会第一个懂,但也总是在明了对方谋算后,不愿去干预,破坏。
    一如之前的配合,一如现在,言似卿也没办法在蒋晦开弓射箭后,还打落他手里的弓,扇他巴掌。
    她做不到一再践踏他的真心。
    魏听钟深吸一口气:“殿下跟王爷的安危要紧,咱家留下看顾,绝不能让他们再出事了。“
    “那,周郎将,麻烦你送言公子。”
    顿了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确提出:“入宫。”
    “这是陛下旨意。”
    周厉一怔,但也应下了。
    蒋晦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目光扫过周厉,眼神凉凉的。
    难对付的是魏听钟。
    但周厉未必。
    他总能安排点什么.....让这场护送出点问题。
    到时候就别怪他了。
    蒋晦眼底有狠意。
    “疯了吧。”谢容在另一殿观望,谢眷书神色沉重,有点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
    “多谢魏大人安排,只要让我去长安,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言似卿主动走出,谈笑自若。
    蒋晦看着她。
    言似卿轻轻补充,温柔含笑,其实是安抚,“鱼只要活着,在哪个水池都能游。”
    蒋晦懂了,突然很痛苦。
    当初去雁城,当时是如何把她当棋子,当可操纵的存在,如何高高在上。
    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知道她有多无奈。
    这一路来,总由不得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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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是一场雨,凉而伤寒。
    魏听钟对言似卿的让渡是意外的,也是满意的,正要就此决策。
    周厉也走了过来,要直接带走言似卿。
    这时候,蒋晦又扶着柱子起来了,擦了嘴角的血,“魏大人留下来看顾好我叔叔,我这就回长安跟陛下请罪,你别拦我。”
    魏听钟的脸能骂人,可他阻止不了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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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白马寺太乱了,谁也不敢久待。
    各家府邸基本都安排人手,紧跟着一起出去了。
    出栈道,上马车。
    长龙如秩。
    却在过十里竹林要出白马寺境地之时,坐在马车里扶额的言似卿突听到马车停了。
    嗯?
    又怎么了?
    前面的周厉有点安静,过了好一会,才下马。
    “下官,拜见王爷。”
    所有人探头探脑,看到人后都吓住了。
    言似卿撩开帘子,瞧见前面竹林口子....一个人,一匹马。
    帝王之子,戎武大将,战场封王。
    真正的嫡长子,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宴王蒋嵘。
    他就坐在马上,剑都没出鞘,眉目儒雅但刚冷薄凉。
    一个人,拦下了所有兵马。
    蒋家何止一条真龙呢。
    起码人人都知有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