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陛下,该起身准备早朝了。”内侍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门?外传来?。
    雁萧关?闷哼一声,脑子里却不受控地冒出?让他更郁闷的念头,如今已是太?上皇的弘庆帝,此刻怕是还在暖被窝里酣睡,连早朝都不用上。被封为恭王的雁萧呈,更是能悠哉打理?自己的王府。
    偏偏就他,一夜之间成了这大梁的新帝,连个懒觉都睡不安生。
    直到这时,他才有了真切的实感,怎么稀里糊涂的,这皇位就砸到他头上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头却瞥见身旁的明几许。
    不知何时,明几许竟把他的枕头抱进了被子里,脸贴着枕面蹭了蹭,眉头舒展,睡得正香。
    雁萧关?心头的烦躁瞬间消了大半,放轻动作起身,对门?外的内侍低声道,“动作都轻些?,别?吵醒皇夫。”
    内侍们连忙躬身应下,连走路都踮着脚尖,殿内瞬间安静得只剩明几许平稳的呼吸声。
    到了朝堂,雁萧关?高坐在上,看?着下方乌压压的百官,只觉得头晕脑胀。
    昨日登基的热闹劲儿早已散去?,此刻满脑子都是“朝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奏折什么时候才能批完”的念头。
    “陛下,北境送来?急报,首批治理?官员已到任,请求朝廷拨付后续粮草与农具。”朝臣躬身禀报,递上奏折。
    雁萧关?接过奏折,扫了两眼,脑子里一片空白,粮草调度、农具采购,这些?琐事他哪里懂?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朝臣中的官修竹。
    官修竹暗自叹气,当初他投奔雁萧关?不过是想跟着这位王爷奔个前程,顺便能和心上人相守。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他竟站在了大梁的朝堂上,还成了新帝倚重的臣子。
    昨日雁萧关?登基后,官修竹本?还想早日归家,可他看?着满朝的政务,只觉得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以前帮着治理?赢州,就已经忙得昏天黑地,如今要协助打理?整个大梁,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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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脑袋忙木了,睡觉之前才反应过来,忘记复制过来了°(°?????°)°?
    第296章
    “此事?……”雁萧关刚要开口却顿住,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批复,只能转头对身旁的太?监道,“带我回去同帝夫商议后再定。”
    朝臣早已习惯了新帝对帝夫的信任, 纷纷躬身应下。接下来的朝会, 无论是官员任免还是地?方事?务,雁萧关俱只能耐着性子先听。直到?散朝, 他才松了口气,快步往寝宫走去,比起?这沉闷的朝堂,他更想回去看看明几许醒了没?有, 顺便和他好好商量下, 这皇位到?底该怎么?坐,才能既不耽误国事?,又能让自己喘口气。
    雁萧关没?见到?明几许, 却是先撞见了陆从南,他正站在宫道旁的银杏树下。
    天都守城一战后, 陆从南伤得极重?, 胸口的刀伤与手臂的贯穿伤养了足足三月才勉强能下床,如今虽已能正常行走, 脸色却依旧透着几分苍白, 玄色劲装穿在身上,也显得比往日单薄。
    近一年来, 陆从南在天都活得像根紧绷的弦,他是黛莺和的亲兄长,得知妹妹私养乱军,祸害无辜百姓时,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好几回他走到?囚室门外, 手都按在了门闩上,却终究没?敢推开。
    他想替黛莺和求情,想问问她是不是有苦衷,可一想到?那些?因她而死的百姓,守城战中倒下的士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雁萧呈从赢州归来后,他也只敢远远见一面,连提及黛莺和的勇气都没?有。
    满腔的纠结与痛苦,最终都化作了练兵场上的汗水,往日里雁萧关是军中操练最狠的那个?,如今却换成了陆从南,他日日带着神武军的新兵扎马步、练刀法,累得倒头就能睡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了现实。
    唯有两点没?变,一是他极听明几许的话?,明几许让他协助整顿京畿防务,他便日日守在城门核查进出人员,让他盯着私下串联的不安分朝臣,他便带着亲兵日夜蹲守,几次将意图作乱的官员抓个?正着,那些?人见了他,无不吓破胆。二是对着皇孙时,他紧绷的脸会露出几分微末的笑颜。
    只是每每想起?皇孙是黛莺和的孩子,再看着小家?伙蹒跚学?步的模样?,他总忍不住想起?妹妹小时候的样?子,眼底的痛意也会淡几分。
    “陛下。”见雁萧关走来,陆从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雁萧关点头,瞥见他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的指尖,神情一顿才示意他起?身,“身体好些?了?怎么?不在府中休息,来宫里做什么??”
    陆从南抬头,眼神复杂的像揉碎的星光,有挣扎,有痛苦,最终只化作一句,“殿下,臣是来……说黛莺和的事?。”
    雁萧关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脸色沉了下来。他当初离开天都去北境,除了要平定北境之?乱,借机厘清皇室血脉的纠葛,黛莺和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以?为弘庆帝与雁萧呈能妥善处理此事?,却没?想到?,他们竟生生拖到?了自己回来。
    “她是你妹妹,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雁萧关的声音缓了几分,却没?松口。
    陆从南的喉结滚了滚,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开口,“臣知道……她犯了滔天大错,那些?百姓、士兵,死得冤枉。可她……她也是皇孙的母亲,是臣唯一的妹妹……”
    话?没?说完,他便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轻,“臣不敢求殿下饶她性命,只求……只求能给她一个?体面的了断,别让她落得太?难看。”
    说完这句话?,陆从南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头垂得更低了,他知道这句话?有多自私,那些?死去的人连体面的活着都做不到?,他却还在为妹妹求“体面”。
    雁萧关沉默着,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挺拔的少年此刻佝偻的模样?,心中也泛起?一丝复杂。他向来护短,可护短也分是非。
    黛莺和是陆从南的妹妹,是皇室血脉,可她的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那些?在中江被屠戮的百姓、在守城战中因她的算计而丧命的士兵,他们的性命不能就这么?被轻易抹去。
    “你先回去。”良久,雁萧关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此事?我会亲自查问,既不会让死者?蒙冤,也不会诬陷了她。”
    陆从南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感激,又迅速被愧疚取代,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他知道,这个?结果已是雁萧关能给的最大让步,而他这个?做哥哥的,终究无法代替妹妹补偿那些?遭遇战乱祸害的无辜者?。
    雁萧关推开门,见明几许正坐在桌前整理奏折,便走上前,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黛莺和的事?,该有个?了断了。”
    明几许放下奏折,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陆从南来求你了?”
    “嗯,”雁萧关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他心里苦,一面是亲妹妹,一面是无辜百姓,左右都难。”
    “那你想怎么处置?”
    “她是皇室血脉,我可以?给她留个?体面,却不能替那些?死去的百姓原谅她。”雁萧关的声音沉了下来,“但是该她担的罪责,一点都不能少。”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坚定。雁萧关知道,处置黛莺和会引来不少非议,甚至可能牵动皇室的安稳,可他更清楚,身为帝王,若连是非分明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守住大梁的江山,对得起那些信任他的百姓。
    .
    囚室的光线昏暗,只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微光落在黛莺和身上。她穿着素色囚服,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却无损那份精致的美貌,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只是往日里流转的光彩早已熄灭,只剩一片沉寂的幽寂。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头,视线先落在雁萧关身上,再扫过侧身抱臂,神色淡漠立在一旁的明几许,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二人不是天子帝夫,只是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雁萧关在她面前三步远站定,目光沉沉地?覆在她身上,复杂得难以?拆解。
    明面上,她是雁萧呈的正妃,是他的嫂子,同时也是当年他从火中抱出来的孤女,是他亲手护着长大的人。可实际上,他是陆卓雄的儿子,陆少将军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而黛莺和,是陆少将军留在这世上的骨血,是他货真价实的亲侄女。
    这份血脉亲缘,像一根细却无法忽视的线,一头系着他的过往,一头牵着眼前的阶下囚,既沉重?,又烫人。
    “你瘦了。”良久,雁萧关才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像蒙着一层尘埃,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他还记得当年把她救出来时,她瘦得像只小猫,怯生生地?抓着他的衣摆,饿的哭都哭不出来,因此他才不得不去求黛贵妃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