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选秀/久别重逢/“阿珩。”

    “李公公,本王现在就要你就告诉我等陛下何时回来……!”
    “对、对!你把我们这些宗室晾在这等了整整一下午。你总说陛下马上回来,现如今怕是随意寻个由头唬我们吧!”
    “是呀!李贵你把我们都拦在这崇和殿外,打发我们在这破亭子里坐了一下午,连侧殿都不让我们进,真是岂有此理!”
    “必须给个说法!”
    “对,给个说法!”
    “……”
    “哎,我说各位老王爷,借我李贵一万个胆子,咱也不敢糊弄各位爷呀!”
    “陛下速来喜洁爱静,李总管哭着求着,陛下才让这崇和殿伺候的宫人留下十位,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咱家没办法让您们进殿呀!”
    李贵连连弓着身子低眉顺眼地呼号,生怕面前这些宗室一个脾气上来把他皮都给扒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连天,李总管只打发他来劝说各位宗室王爷出宫去,可没想这些宗室老王爷们齐聚在此,是为这种事儿啊!
    这些宗室们还给他扣个大锅说是他李贵留着他们在殿外等,之前他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说都让狗肚子吃了!
    下次他就算去御马苑喂马、御花园里养鱼,他都不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李贵抬起头,小心翼翼瞅着跟在这几位老王爷后头的二十来位妙龄青年们,这心就像泡进薄荷油里那般凉。
    如今这大雍朝头顶的那片天——
    当今陛下即位半年,就将政务处理得得心应手,驭下手段出神入化。
    李贵跟在陛下身边看着她将内廷宫闱、臣下派别一一理顺,时而以雷霆手段镇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时而润物细无声般灌输理念,稳稳当当地进行权力更迭。
    李贵历经三朝,头次觉得有些人就是天生当帝王的材料。
    这些宗室老王爷们也是看出当今陛下既能将政事处理妥帖,又从来对事不对人般将所有人赏罚分明,之前那些本该熄了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竟把陛下直言拒绝过的选秀才人们直接带进宫中了!
    可但凡雷霆手腕、心渊似海的帝王,哪位能是愿意听从别人的性子。
    依照李贵对陛下的观察来看,这些宗室们回去后肯定有一大堆子麻烦要找上门来了。
    唉,那都是以后了,如今他李贵要是在陛下回来之前不能把这些宗室们给送走,陛下第一个回来怪罪的,绝对是他李贵!
    唉哟我的李总管,我的亲哥呀,弟弟到底是哪里得罪您了,打发我来处理这污糟子事!
    眼看着日头愈加西落,本该早早回崇和殿的帝王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再晚就迟了出宫时辰的宗室们怨声载道地带着那些年轻小辈们挪出了宫殿。
    听着外头这些闹剧,崇和殿内却芬香四溢。
    幽幽的天山雪香飘荡过整个寝殿,浩渺烟雾绕着那些稳重古朴的木质长柱玩着捉迷藏。
    极品檀桌上摆着一方玉质棋盘,白子晶莹剔透、黑子深邃如墨,明明是两人对弈焦灼局势,却单一只玉手扣着棋子互相厮杀,棋面硬是无法分出胜负来。
    纤手主人不疾不徐地端起天山雪且嗅且品,全然不将这方天地的所有事物放在眼里,心思仍浸在棋局中。
    “李全,那些老头走了?”
    殿外远远传来了一声沉稳而不失清脆的女音。
    “回陛下,王爷们已全部出宫。”
    听声音是位年纪四十上下的男子,音色尖细却也干净利落,不为难听。
    为首那人脚步轻缓平稳、迈步无声,而后面那位脚步急促、呼吸紊乱,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显然心中有些焦灼。
    那位女子走近主殿走廊,随口向旁边人吩咐着,“嗯,传朕口谕——将那些宗室家中出仕子弟全部革职,拘着他们所有人不许外出,不必为他们留着面子。”
    “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
    “今日逢上大朝各地传来政事颇多,朕留着内阁处理事务到这个时辰,那些吃干饭的倒还有闲心思为朕选起秀了——”
    女子言之恨恨,叹着自己最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无暇收拾那些人,又话锋突然一转,好奇问起李全宗室们带了些什么人进来。
    “陛下,那带进来的才人可多了去了……”
    “刚刚李贵过来回报,王爷们带的美人们那叫一个环肥燕瘦、婀娜倾城,男子们也各个眉清目秀、端方如玉。”
    “他们摸不清陛下喜欢的类型,索性女子男子各个风格类型全都带进来给陛下看个清楚,才人们聚集在一块儿真真叫风情万种……”
    李全听到陛下难得对人有些好奇,赶忙抓住机会将这些人为陛下介绍地清清楚楚。
    他们这位陛下自即位登基以来过得真是比苦行僧还不如。
    甫一御极就遣散前朝后宫不说,陛下又下令不再选进新的宫女,接而废除宫刑,清裁了无数宫人。
    如今这整个皇宫能留下的宫女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清扫之人也都换成了没有去处的太监们。
    李全都纳闷这诺大的皇宫什么时候改成清修道场了。
    “风情万种……”权珩默念着这几个字,心里想到了什么般失笑起来,却又马上敛起笑意重新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威严模样。
    那突如其来的笑容倒是让李全看得失了神。
    随后两人不再讨论什么,直直走进崇和殿内。
    啪。
    李全赶忙上前为权珩推开殿门。
    却见从来空荡荡的正厅现在有一女子侧着她们肃然危坐,李全惊得瞳孔一缩,吓得使出全身力气高喊抓刺客!
    “来——!!!”李全第一个字还没喊全就被身后陛下直直踹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摔了个大马趴。
    “噤声!”
    权珩语气变得十分冷酷,她脸上对着那位女子露出前所未有的失神模样,下一秒就吩咐他道:“出去。”
    “是、是是。”李全利索爬起来,躬身退出去,还为陛下与那陌生女子掩上了门。
    我这臭嘴!
    李全心里后悔极了。
    他从没看过陛下有这样情绪化的一面——
    陛下看清那陌生女子刹那眼中就爆发出无比光亮的色彩,惊喜、思念、甚至……还有李全以为自己会错意的爱恋……
    已经退出崇和殿的李全陡然吓出一身冷汗,爱恋?难道,陛下如此守身如玉的原因竟是因为她?
    李全开始细细回想他刚刚进入殿门后所发生的一切——
    推开殿门,发现有刺客、不对,刺客疑为陛下心上人,接而被陛下赶出寝殿。
    李全又开始回想那女子模样,心里叹息,他只对那女子侧脸一瞥而过,可那女子单坐在那周身气场便如一座巍峨壮阔的雪山般清极静极,连周围空气都被净化变得澄澈透净。
    而雪山神圣从不允任何人攀登,她的存在仅化为世间一个图腾供所有人瞻望敬仰,如此仙风道骨之人一看便不为凡世中人。
    陛下她……怕是无望无求了。
    总而言之,那女子对陛下而言绝对是旧识,并且是顶顶重要的人,而不是他口中的刺客!
    这样重要的见面李全差点全破坏掉了,幸而被陛下阻止,他复又打起精神打发所有宫人远离崇和殿,连他自己都在阶下站岗,并不谨守殿门。
    味道是一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官,它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隽永。
    它是一种潜藏的习惯,隐秘而又深入骨髓。
    权珩闻到面前这人独有的冷香,呼啸而来的思念狂奔将她淹没,眼眶无可制止地发红。
    尽管每旬都会向师尊寄予一封平安家书,可容央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时,权珩双唇紧抿心跳如擂,她想发出声音喉间却渴得厉害。
    棋子不知何时归于棋篓。
    侧坐的女子将身子正了过来,继而显现那张权珩熟悉至极、刻入心扉的如玉面庞。
    一双淡漠世间一切的黑眸里如今清晰盛着权珩的倒影,它颇有温度,带着一丝不可找寻的思念。
    容央朱唇轻启:“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