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靳雪至小声说:“哦。”
    这?一声实?在有点乖,迟灼忍不住轻轻摸他的头发?,心还没软完,手腕忽然?一疼,“嘶”了一声:“……”
    ……靳坏猫现?在有仇就报,低下头,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迟灼现?在知道怎么陪靳雪至玩了,故意被?咬得不停吸气,龇牙咧嘴,假装只差一秒就要疼死。
    果然?换来坏猫翘尾巴得意。
    什么啊。
    尾巴翘上天了。
    迟灼被?他这?样惹得心头发?痒,忍不住乐,伸手去捏他的脸:“好啊,才跑出去几年?哪学的?我看看牙……”
    迟灼的指腹摸了下靳雪至的小虎牙,立刻就被?坏猫一口咬住。
    甩也甩不掉。
    靳雪至居然?还学会了挑衅,尖尖的虎牙在车灯下若隐若现?,抵着他的指腹磨蹭,又忽然?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迟灼一个字一个字咬他的名字,“靳,雪,至。”
    总忍着会得病的。
    迟灼的喉结上下重重滚动,看着一脸“赢了”表情的靳大律师。
    靳雪至根本有恃无恐,灰眼睛里的得意劲儿要溢出来,像第一次学会这?么玩的小孩子,抿着薄薄的嘴唇,一副完全不怕的嚣张模样。
    迟灼当然?不能让他这?么得意,真去掰他的下巴,靳雪至又立刻往后缩,撞上他的胸口。
    这?可是靳雪至自找的。
    迟灼立刻戳他痒痒,靳雪至就笑了,又故技重施滚来滚去地躲。这?次没问?题了,靳雪至跑不了,迟灼已?经提前锁了门,以逸待劳,笑着抱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坏猫,一把揪住靳雪至当宝贝宁死不肯脱的破毛衣……
    冰碴从四肢百骸无声蔓延而出,覆盖心肺,冻结内脏。
    迟灼低着头。
    看着豁穿靳雪至的伤疤。
    第33章 都是好消息
    好像有什么?把迟灼也豁穿了。
    可能?是把刀。
    迟灼一动不动, 盯着这道蜈蚣似的伤疤,缝得很烂,针脚歪歪扭扭, 张牙舞爪地爬在苍白过头?的皮肤上……就?好像完全忽略了这具身体也有人类的痛感,会冷、会流血、会疼一样?。
    靳雪至像是被剖开了。
    可能?是用刀, 该死的、很钝的刀,伤口?扭曲狰狞。
    ……靳雪至胡乱试图挡住他的眼睛。
    像跑出去惹了祸、受了伤的小?孩子?,第一反应是隐瞒伤口?, 那些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试图捏着他的眼皮, 不准他张开。
    迟灼必须想好怎么?不又一次吓跑靳雪至。
    他必须调整呼吸,管住嘴,管住手?, 压下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东西?——他不能?大口?喘气。
    不能?弯腰。
    那把该死的钝刀好像现在就?戳在他的身体里。
    “……怎么?弄的?”迟灼轻声问。
    他慢慢地、不着痕迹地收拢手?臂,确保坏猫不能?从任何一个角度融化溜走。如果不是这道伤疤不流血、是苍白的,虽然缝得很烂但看起?来起?码勉强算是好了, 迟灼大概会无视一切警告标志, 在半小?时内把靳雪至绑去他最信得过的医院。
    狗屎的身份暴露、合法非法、新?闻记者、检察官的尊严。
    迟灼不准靳雪至动,掀开那件该死的破毛衣。
    死死屏住呼吸, 指腹轻轻摩挲伤疤附近的皮肤, 很粗糙,创痕盘踞,像是被钝器生生豁开又草草缝合……后背也有。
    迟灼很难不喘得像条狼狈透了的狗。
    丢死人了,迟灼咬着牙根,他按着靳雪至肩胛骨下藏着的疤,手?指发抖,牙齿也止不住地磕碰, 丢人透顶,他该去跳海。
    他问“疼吗”,靳雪至摇头?。
    他问“有后遗症吗”,靳雪至还是摇头?。
    “没事?了。”靳雪至小?声说,苍白的手?指扯着毛衣,欲盖弥彰地试图把这些东西?遮上,“没事?了。”
    迟灼哑声问:“没事?了?”
    靳雪至大概是觉得这次的祸闯大了,又故技重施,把脸往他手?里埋,掉眼泪、湿漉漉的睫毛蹭着他的手?腕,拿冰凉的鼻尖拱他的掌心。
    迟灼忽然被庞大的无力感笼罩:“不对……靳雪至,靳雪至。”
    他捧住这张脸,强行让靳雪至抬起?头?。
    灰眼睛的坏猫毫无悲痛疯狂飙泪,脸上还是那种闯了祸了的小?孩又不忿、又委屈的表情。
    迟灼没心思笑了:“你知道你是什么?吗?阿雪,看着我。”
    靳雪至仰着脸,灰眼睛里的泪水还在很没诚意地往下掉,喉咙忽然因为这个过分遥远、亲昵过头?的称呼剧烈抽动了下。
    迟灼咽回去快要豁碎胸口?的钝刀:“你是人,我是说……你要非想当猫也行,但不论哪个,都会疼,受了伤会死,你明白吗?”
    靳雪至张了张口?,没发出声。
    看表情依然像是很听不进去他的罗里吧嗦……迟灼知道,靳雪至一直是这样?。
    靳雪至这个人,对迟灼很坏,对自己更坏。
    所以迟灼没上来就?问“谁干的”,哪怕这几个字快要冲破喉咙冒出来了……但靳检察官的前科实?在过多。
    绝大多数时候,靳雪至身上的伤都是他自己干的。
    理由很多,为了舆论,一场交易,多少?次迟灼被他气得暴走,恨不得把这个不把自己当人的混账绑回去拴起?来好好养。但靳雪至只?是垂着那双冷灰色的眼睛,抱着膝盖蜷在角落的阴影里,轻描淡写给自己上药,舔一舔掌心擦破的地方。
    “一点代价。”靳雪至这么?轻飘飘的说,“很值得。”
    每次这么?说完,靳大律师又迟钝地抬起?眼睛,迟钝地回过神,迟钝地意识到迟灼几乎要被他气死了。
    于是犹豫着,轻手?轻脚蹭过去,拽一拽迟灼的袖子?:“又不会死。”
    “我不会死的。”靳雪至大概认为这就?是道歉加反省保证了,“我就?算被装进麻袋、丢进海沟,也会爬出来回家……”
    ……
    迟灼把靳雪至死死护进怀里。
    发抖也发烫的掌心熨着那些冷硬硌涩的疤,私人医生会在明天一早到家,迟灼也不会出现在办公室,去他的工作,去他的k线图。
    “你是不是一直都搞不明白……”
    “你对你自己这么?坏。”
    迟灼捧着他的脸,轻轻摸他薄薄的眼皮:“疼的是你,受伤的是你,你不要总是觉得‘对不起?我’。”
    这些话迟灼对靳雪至说过无数次,没什么?用,靳雪至听不进去。
    哪怕为了哄他装作完全记住、写保证书并在家里朗诵、被迟灼镶了个镜框挂墙上了也没用。
    “靳雪至。”迟灼看着这双世界上最可恨的灰眼睛,不能?急,他把人箍在怀里抚摸后颈,低声细语,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慢慢地问,“现在告诉我,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伤到内脏了吗?”
    “心脏,肺,骨头?,有没有事??”
    “现在好了吗?还疼吗?”
    靳雪至摇头?。
    迟灼要的显然不是这么?敷衍的答案,所以灰眼睛偷偷往边上瞟,靳雪至开始编故事?骗他:“三个月……”
    迟灼问:“三个月?”
    靳雪至的头?埋得更低,小?声说:“半年。”
    迟灼其实?并不相信这辈子?谎话比真心更多的靳检察官。
    但至少?,靳雪至磕磕绊绊,开始说过去没说过的话,比如“下雨天疼”、“呼吸得重了会像撕开”、“睡觉的时候伤口?会一下一下地跳”,靳雪至甚至开始拉着他的手?摸别的伤疤……为了他被捅的那三刀。
    “疼。”靳雪至学会告状,“疼得快死了。”
    迟灼低头?亲那些疤,嘴唇轻轻贴着,轻轻辗转,他一寸一寸地亲这些伤,妄图这么?求它们大发慈悲放过靳雪至。
    他呼吸粗重,发抖得厉害,靳雪至就?也和他学着哆哆嗦嗦,他们两个像两只?惨透了的倒霉鹌鹑。
    迟灼的额头?抵着靳雪至瘦得嶙峋的肋骨,不合时宜,扯扯嘴角,喉咙里苦得透腔:“……你抖什么??”
    靳雪至还挺有科学知识:“共振。”
    迟灼:“……”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混账了。
    靳雪至敏锐地察觉到了迟灼的表情变化,立刻大受鼓舞,又有了精神,翘起?尾巴往他怀里不由分说乱钻,乱糟糟的发梢蹭着迟灼的下巴,要他摸后背。
    现在用不着毛衣遮掩,靳坏猫变得更挑剔:
    要轻轻的。
    慢慢的。
    但也不能?太慢,迟灼的手?要够热,要顺着脊背流畅往下捋,不能?卡顿,不能?因为哪里有疤就?忽然停下打乱节奏,不能?顺手?拍他屁股……
    “…………”迟灼现在就?要狠狠拍他的屁股:“哪来的这么?多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