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我这人大方,不抢你整张床,让你一半好?了。”
    没等他蹭上床, 一床被子丢过?来, 许藏玉指着床脚的空地。
    “今年新翻的被子, 让给?少主打地铺。”
    “你就让我打地铺!”薛问?香不可置信,甚至觉得自己犯贱,居然花钱来这找苦吃。
    “现?在没有多余的空房, 明天我一定叫人给?你收拾一间。”
    “不用。”
    还不如打地铺呢。
    那些破烂地方还不如许藏玉的屋子。
    “那好?,赶紧睡吧。”
    抱着被子的薛问?香瞧他打了个哈欠,居然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只有他在地上盯了半晌,终究是没把手里透着香的软被丢在地上糟蹋。
    夜里风凉,明月清风送进?屋内,蜷着身体的人,像极了倦懒的猫儿。
    也?不知道那双爪子会?不会?挠人。
    大半夜只有他像个傻子似的站着吹风,反观另一人倒是毫无愧疚,睡得香甜。
    薛问?香看得心里不痛快,手也?觉得痒痒,掐了下那软乎乎的小脸,才?舒坦不少。
    “你干嘛?”
    被弄醒的猫儿,睁着迷蒙的眼,还未从被戏耍中迟钝地反应过?来,声音也?软着,特别好?欺负的模样。
    薛问?香真觉自己手欠了,恨不得痛痛快快捧着他的脑袋揉弄一番。
    但在许藏玉逐渐清醒不善的眼神下,还是收起罪恶之手。
    许藏玉正想着他是不是手痒犯贱,就被劈头盖脸的被子淹没。
    好?不容易扒拉出脑袋,就瞅见他不屑的表情?。
    “看你虚的很,还是盖着吧。”
    许藏玉:“……”该不该夸你善良呢。
    林间雀语,唤醒第一抹晨光,雾蒙蒙地挤进?屋子,充斥清寒水汽。
    趴在桌上的少年,乌眉之上都点?了淡淡白霜。
    许藏玉开始沉思,这算不算欺负小孩子。
    他轻手轻脚取了旁边挂着的披风,没披在身上,盖在还睡着的可怜鬼身上。
    束好?衣着,轻步离开。
    沿着分布错落的药田走去,此时已有人在田中劳作。
    按照时间此时应该天光大亮,可偏偏是雾蒙蒙的,晨雾湿润,地上的土却十分干燥。
    缺乏地气之处,总是这样贫瘠。
    在这里活着,需要付出双倍努力来获得劳动成果。
    “许娃子,不对,现?在应该叫许老板,”男人放下水瓢,认认真真打量眼前?越发俊秀的少年,不由感叹,“还是仙门的风水养人,一年不见,都快认不出了,现?在哪家姑娘见了你,能移得开眼。”
    “郑叔莫要取笑我了,如今收成如何?”
    许藏玉每次来去匆匆,打个照面就赶回仙门,药馆也?是郑若和郑叔负责,但他知道做的这些也?只能勉强养活玉安村的人。
    几桶水浇下去,焉巴的药苗勉勉强强精神了些,郑钱这才?擦掉满头汗水歇会?儿。
    “许是天气作怪,今年的收成又少了两成。”
    看过?药馆的账本,许藏玉知道年年收入减少,他当然没有怀疑是被郑叔吞了银子,不想是原料种植出了问?题。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郑叔,要不让大家搬走吧。”
    “不行,我们祖祖辈辈守在这里。”
    故土的执着让男人抛不开这片土地,摸着手下干涸的秧苗,挺直的脊背弓成小山,他的眼里闪过?痛苦挣扎。
    “许娃子,你能把别人带走就带走吧,我老郑不走。”
    “为什么?”许藏玉不理解,一块破地而?已,离了这里,难道就不能活。
    “我们玉安村先祖的英灵还在这里,都走了谁还记得这片地方,只要还有人守着这里就不会?被忘记。”
    “它再烂再破,都是我们的故土。”
    天地沉寂。
    许藏玉从小听过?,数千年前?人间还不是修真界,玉安村有位仙人战魔虫而?亡保人族安宁,英灵不散,庇佑此地。
    后世,灵气大盛,人间繁荣。
    听起来,像是慰藉后人的神话。
    许藏玉怀疑过这里是不是隐藏剧情?,藏着天材地宝,但是他偷摸观察了这么多年,连根毛都没有发现?。
    几番想助他们离开,未果,也?只能作罢。
    循着田间漫步,一侧的影子逐渐清晰,少年的发丝被风吹散,发带飞舞,被另一只忽然伸出的手攥住。
    “你做什么?”
    刚醒就不安分,小孩子性格就是毛燥,还学着揪人发辫的坏习惯。
    薛问?香承认自己就是手欠,不仅想绕着发带在指尖把玩,还想揉他满头看起来毛茸茸的头发。
    但他看见了许藏玉依旧拿他当小孩的眼神,脱口的话又变了味。
    “头发松了,我给?你重束。”
    许藏玉感觉他的手在自己头上鼓捣了好?一会?儿,伸手摸过?去,居然没有被他弄得很乱。
    “马上就到了我的生辰,过?完我就十六,”他刻意强调,“普通人家也?有十六娶妻生子的,我可不是什么小孩。”
    薛问?香站在他面前?高出半个头,低着脑袋看他,面容虽有稚色,轮廓却越发深刻,深邃坚毅的眼看人时,倒真有些唬人,瞧不出他的年纪。
    唯一突兀的大概是额边睡着压弯的一撮卷毛,在风中一下一下像只小狗爪。
    “薛少主少年有成,掌握暗香楼,谁敢拿你不当回事?。”
    抿直的唇缓缓勾起,不再刻意绷出少年老成的模样。
    可下一刻脑袋就被人像狗似的揉了下,顺带连下巴也?薅了,这不就是撸狗吗?
    确实是习惯性的动作,看到他的眼睛瞪圆后,才?心虚补救。
    “没把你当小孩,只是觉得可爱。”
    木着的脸愣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
    什么可爱,夸好?看不行嘛,偏用这么别扭的字眼。
    喜欢就喜欢,找什么借口。
    他追着许藏玉过?去,发辫荡得老高:“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看在可有补救地气的法子。”
    日上午头,他注意到薛问?香还穿着的披风:“你还冷?”
    修仙之体,当然不冷。只是他醒来,发现?某人还算有良知,不想早早丢掉身上还依存的温暖。
    “也?不知道谁盖的,大概身为人的良知感受到了谴责。”
    许藏玉对他的心口不一早就习惯,蹲下身,手掌触地,用灵力感受此方天地。
    但,所能触及还是太少,灵力像入了大海游荡,寻不着边际。
    身边蹲下一人,手里端着碗大的法器,底下罗盘,上面浮着一条铜龙,随着走动,龙首摆动。
    “你这样找可不行。”
    “你这是寻灵盘?”
    市面上有这样寻灵气的罗盘,卖价不菲,多用在灵力充裕之地寻找灵眼,用在此处明显不合适。
    “暗香楼的东西,岂是普通俗物,这是避煞盘,专指怨煞之处。”
    他的眼神变得凝重:“刚才?拿出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反应剧烈,这里不是死?地的话,就可能藏着煞邪之物。”
    龙首剧烈摆动后,直指右前?方的荒林。
    两人对视一眼,紧追过?去,不料郑叔见了忙上前?阻止。
    “那边是黑山,里面尽是些毒草毒虫,以前?老张家儿子都被毒虫咬了命都没救回来,你们两个可别过?去。”
    “我们金丹修士哪害怕毒虫。”薛问?香拿了两颗驱虫丹,一颗放在自己腰间,一颗放在许藏玉身上。
    郑叔没拦住他们,担心地看着两人离开。
    “速去速回,莫要留恋。”
    “放心吧,郑叔。”
    摆手的身影消失林间。
    龙首到这里就不动了,拦在面前?的是一段峭壁石山。
    “没路了。”薛问?香瞧这里,除了一些毒草,没看见多少毒蛇毒虫。
    “玉安村的人从小告诉小孩黑山里的毒虫吃人,我还以为这里是片虫山。”
    可亲眼所见,这里连个飞虫都没有。
    薛问?香拍了拍一动不动的避煞盘:“要是这东西用两次就坏了,我可得问?问?暗香楼里那些老家伙。”
    “不对,有血腥味。”
    微弱不可闻,还有低低的呜咽声,许藏玉跑过?去,拨开发出声音的草丛,里面居然是只漂亮的白毛狐狸。
    蜷缩在地上发抖,身上瞧不出明显伤口,只有前?爪的白毛上沾着血迹。
    那处被咬了一个洞,有东西在皮肉之下耸动,不消片刻,前?爪连皮带肉啃掉了一块。
    长条的虫子暴露出来,密密麻麻的脚尖针似的刺进?肉里,啃得血淋淋的嘴里居然布满尖齿。
    “好?恶心的东西。”
    薛问?香看得想吐,他拉过?许藏玉:“别被那东西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