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针尖。
    地平线的尽头,一道黑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宽,那不是沙暴,而是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敌敌袭!!!
    他的尖叫被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衝锋!极支辽手中的马槊向前一挥,发出了狼的嚎叫。
    他一马当先,犹如离弦之箭,那股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野性,此刻被彻底释放。
    在他身后,西涼铁骑整齐划一,在他身后瞬间完成了从巡航到衝刺的加速。
    马蹄翻飞,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如一条土龙在地面上咆哮前行。
    城门口的守军听到声响,惊恐地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铁骑的洪流淹没。
    弓骑和连弩骑在铁骑两侧展开,他们并未直接衝城,而是在百步之外停下。战马嘶鸣,马背上的骑士却稳如泰山,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摘弓、搭箭、上弦的动作。
    放!射声校尉一声令下。
    密集的箭雨,帶着尖锐的啸声,覆盖了城墙上试图组织防御的零星守军。连弩的射速和火力密度,让这些地方杂兵瞬间崩溃。他们甚至没有时间躲进女墙后,便被射成了筛子,惨叫着从墙头栽倒。
    极支辽率领的铁骑,毫不停留地衝破形同虚设的城门,一头扎进了县城狭窄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惊叫着四散奔逃,小贩打翻了摊子,路人躲进屋里,紧闭门窗,从门缝里惊恐地窥视着这支如天神下凡般的军队。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城内的守军从营房涌出,亂糟糟地试图在街上列阵,许多人连甲胄都没穿戴整齐。
    零星的箭矢射向冲来的铁骑,却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箭头在敌方骑兵的胸甲上撞出一溜火星,然后无力地弹开,而那名骑兵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晃动一下。
    装备的差距是天壤之别。守军的刀剑,许多还是劣铁打造,卷刃生锈,保养极差。当他们鼓起勇气,迎向冲来的骑兵时,才发现自己的武器根本砍在对方厚重的铠甲上,除了留下一道白印,毫无作用。
    反而,对方随手挥出的一刀,轻易地便能斩断他们的兵器,连帶着斩断他们的手臂和身体。两刀对砍,折断的永远是他们自己的。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工艺差距,而是对钢铁提纯技术的代差。
    至于身手,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这些久疏战阵的兵痞、匪寇,只会一通王八拳般的亂砍。而敌军,每一个都是从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杀人机器,动作简洁、高效、致命。
    任何试图抵抗的身影,都会在下一个瞬间被高速奔袭的马槊洞穿,或是被狂奔的战马正面撞上,撞得骨断筋折。
    一个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军官,挥舞着环首刀,脸上帶着一丝疯狂的狰狞,吼叫着冲向极支辽:来将通名!我乃张掖校
    极支辽甚至没有看他第二眼,手臂一振,手中的马槊化作一道残影,精准地从那军官张开的嘴巴里刺入,从后颈贯出。
    那军官的吼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帶着向后飞
    出,钉死在了一家店铺的木门上。
    极支辽没有丝毫减速,抽出马槊,从那具尸体旁呼啸而过。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清扫一只路边的苍蝇。
    这是极具压迫感的降维打击。
    力量、速度、纪律、装备,全方位的碾压。
    觻得县的割据势力头目,是一个名叫王康的小军阀,他平日里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在府邸中饮酒作乐,穷奢极欲。
    手下的兵痞也毫无纪律,根本没有受过任何正规的军事训练。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有组织的流氓。
    当震天的喊杀声传到他的府邸时,他在酒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怒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蠢东西,敢扫你阿爷的兴?
    极支辽的马槊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
    饶命,饶命!我愿献城投降!只求将军饶我一命!王康吓得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酒意瞬间消散。
    极支辽不屑地冷哼一声,用马槊将他挑翻在地,喝道:绑了,等候大司马发落!
    半日之后,謝乔率领的主力大军抵达觻得县。
    城中的景象已经恢复了平静,街道被打扫干净,尸体被统一收敛。
    一队队西涼步卒在城中各處要道巡逻,维持着秩序。百姓依旧不敢出门,但从门缝中投来的目光,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多了几分好奇和审视。
    谢乔在被清空的县衙大堂坐定,被五花大绑的王康被拖了上来,狼狈地跪在堂下。
    将军饶命!饶命啊!一见到谢乔,王康便涕泪横流,拼命磕头。
    谢乔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直接开口问道:张掖郡,如今是何形势?
    王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自己的活命机会,他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起来:回将军的话,张掖太守及各县吏员,皆已被逐。张掖八县,如今和小的这里差不多,都是各霸一方。昭武县是李虎,屠夫出身的莽夫。屋兰县是赵常,是个盗贼的,心黑手狠他们手底下的人马,多的不过三五百,少的也就百十来号人,都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将军天兵一到,他们必定望风而降!
    为了增加自己活命的筹码,他几乎是抢着说道:小的小的愿为将军做马前卒,去替将军劝降!我对他们每个人的底细都一清二楚,知道他们的软肋!只要将军饶小的一命,小的定当
    谢乔静静地听着,此人所说的一切,都与她得到的情报吻合。
    张掖属国和居延属国呢?她又问。
    那那两个地方,都是些化外之民,匈奴、羌人、月氏的杂种都有。王康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他们不服王化,只认自己的头人。不过他们穷得很,除了会放马牧羊,别的什么都不会。平日里我们都懒得去招惹他们。
    谢乔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不再有兴趣听王康的废话。
    他的价值,在开口的瞬间就已经被榨干。一个没有实力,没有远见,情报也毫无新意的废物,留着他,只会浪费粮食。
    她挥了挥手:把他拖出去,斩了。枭首示众。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劈得王康魂飞魄散。
    他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极度的惊恐与绝望。不!将军!大司马!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有用!我
    他拼命挣扎,双腿在地上亂蹬,但很快就被孔武有力的亲卫拖出了大堂。片刻之后,堂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情报,没有价值。战斗力,更是个笑话。与这种人周旋,只会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她要的是一个崭新的完全听命于她的涼州,而不是接收一堆旧势力的垃圾。
    用雷霆手段清洗掉这些地头蛇,所带来的震慑效果,远比收编他们更有价值。
    十五日后。
    张掖郡全境已被控制,郡府的旗幡换成了黑底赤字的谢字大纛。
    这半个月,对张掖郡的百姓而言,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剧变。
    极支辽率领西涼骑兵如同秋风扫落叶,将那些所谓的豪强一个个连根拔起。
    昭武县的李虎,屠户出身,一身横肉,性情暴戾。自以为城墙坚固,手下都是敢打敢杀的亡命徒,试图据城而守。
    结果城门被攻城槌一击撞碎,他本人在乱军中被一名普通的西凉骑兵斩于马下。该名骑兵凭借此军功,爵位由最底层的公士,晋级为左尉。
    屋兰县的赵常,盗贼出身,则要聪明许多。在听到大军将至的消息后,他没有丝毫抵抗的念头,连夜卷了金银细软想要出逃。
    他自以为隐蔽的逃生之路,早已被一队埋伏在外的游骑盯上。黑暗中,绊马索将他连人带马狠狠地摔翻在地,不等他挣扎起身,十几支锋利的马槊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李虎、赵常之流,在西凉铁骑的兵锋之下,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他们的头颅被一一悬挂在各自盘踞的县城城楼之上,与觻得县的王康遥遥作伴。
    绝对的武力带来了绝对的秩序。
    整个张掖郡的混乱局面,以一种近乎奇迹的速度被强行扭转,继而重建。
    街头不再有横行的兵痞,乡野不再有拦路的盗匪。一队队身着玄甲的西凉步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城中各處要道巡逻,他们沉默寡言,眼神锐利,任何敢于挑衅秩序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拿下。
    半个月来,百姓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审视,再到如今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尝试着恢复往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