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震感激得想哭,他窝在周允狞肩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个男人,太可靠了。
    跟他一比,自己毛毛躁躁得简直像个小孩儿。不过高震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本来就只有十八岁,人生的经历也远远不如周允狞这般残酷。
    当然,能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中长成这般可靠的性格,九殿下也是强得没边了。
    周允狞见高震不吭声,以为他还在可惜那件衣裳就说:“你要是舍不得那件衣裳,我过两天试着帮你补一补。”
    高震:!
    你快别说了,你再说我都要被你暖化了。
    他接了个[温暖他的心]的任务,九殿下的心暖没暖,不知道,但高震的心已经快暖成水了。
    “九殿下,”高震抽吸,嗓子有些沙哑,说话的声音有些小:“我推拿的手艺很好。”
    “哦。”周允狞打量着怀里的小家伙,见他鸦睫轻颤显然说出这话后既期待又紧张,很是可爱,便笑了,说:“晚上吧。”
    “嗯。”高震应一声,又忙补充:“谢殿下。”
    周允狞没回应,只唇角缓缓翘了起来。
    几步路的功夫,周允狞抱着高震回了北边的主屋。他把高震放到床上,就去了东殿。高震整理好衣服也连忙跑去帮忙。
    刚才九殿下说要烧水给他热敷,他怎么好意思干等着别人伺候。再说他现在已经知道身上的痕迹根本不是九殿下弄的,而是之前被捆来时绳子勒的,那些说不出口的内疚,全部化为了干活的动力。
    高震兴冲冲跑进东殿,结果被眼前的摆设唬了一跳。这是……传说中的‘设备间’吗?
    屋里有三张特别大的长桌,但颜色和款式并不统一。
    大门朝西开,高震站在门口,看到靠北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几种晾干的草药,旁边放着系统送的超大食盒。
    中间这张正对他的桌子上放着木工的锤、凿、锯、斧、钳还有几个半成品的木齿轮。
    靠南墙的桌子比之前两张都短,东西却最多。上面整齐摆放着锅碗瓢盆刀勺筷碟,除了那套崭新的九碟九碗九盘其它东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角落里还放着铁锹和齿镐。
    这应该是九殿下的全部家当吧?能在冷宫里搞这么一套家当也不知得花多少心血。高震在心中感慨,越发觉得九殿下在冷宫里过得实在太不容易了。
    东南角地上被挖了一个坑,坑内的墙上被拆掉了好几块砖,能看到外面的洞。
    此时坑上放着个破口大铁锅,锅里盛满了水,九殿下正往坑里扔木柴,见高震进来,便道:“一会儿有些呛,你受不了就出去。”
    “殿下,我来烧吧?”高震挨着九殿下蹲下,拿过他手里的木柴,往坑里填,问:“咱们烧火宫里没人管吗?”
    “当然会管。”九殿下说:“不过,我在外面挖了地龙,沿着墙根每隔三尺留一个出气孔,这么着散烟,不像烟囱一根烟柱。只要夜里等他们都睡了,就算天天用也没人能发现。”
    “对了,”他又嘱咐高震:“桌上白盆里的水可以直接喝,是烧开过的。”
    这不知是他踩了多少坑总结出来的经验,高震边听他说边脑补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孤零零在这院子里捣鼓的场景,直觉心疼得不行。他应:“好。谢殿下。”声音中混合着鼻腔,望着九殿下的一双眸子也是水汪汪的。
    水很快就烧好了,周允狞把锅里的水盛出来,一半放水桶里,一半倒进桌上另一个瓷盆。盖上他自己做的木盖,满意道:“够咱们喝两天了。”
    之后,九殿下又用火钳把坑里的木炭都捡出来,在空地上马成一排,热气四散开来,屋里瞬间就暖和了。
    高震说:“再拎半桶凉水吧?缠和着,够咱们俩个用了。”
    “也好。”
    周允狞有些意外地看了高震一眼,只因高震这话说出来像是在邀请他一起洗澡似得。不过,他见他依旧微垂着头,像是在害羞,也就没多问,只觉得这小哥儿真挺可爱的。
    高震不习惯看九殿下的脸,因此他并不知道九殿下此时正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他拿起水桶去外面的水缸里舀了半桶凉水,进屋时,见九殿下拿出一条棉布巾,放在了桌子上。
    周允狞把装着药膏的竹筒放到桌子上,便弯腰开始用三个水桶捣鼓水,他没抬头,对高震说:“我先帮你擦吧,袍子脱下来,放桌子上就行。”
    第6章
    九殿下的语气太自然,自然到高震都没有机会往歪处想。
    很快方桌上多了一条腰带,紧接着是亵裤,那长袍被高震披在身上,等他喊了一声‘殿下’后,缓缓扯过去,抱在胸前。袍子下摆蹭到了膝盖上,有点痒。
    木炭烘上来的热气把他半边身子熏成了粉色,倒显得后背、胳膊、腿、腰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勒痕更加触目惊心。
    周允狞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骂道:“这帮该死的太监”。
    “忍着点。”
    周允狞小心翼翼用浸透热水的布巾铺在高震背上,湿透的布巾能清晰地透见勒痕,他舀起一瓢热水,一手端着,一手轻撩,热水持续打在布巾上,披着布巾的人才不会着凉。撩了三遍水,他又小心翼翼用指腹点按那些淤痕,立刻察觉指下的身躯在轻轻发颤。
    “要是疼就哭出来。”
    “呜!”高震猛摇头,一口咬住了怀里那团衣服。他头一次知道,淤痕被热气冲开后,竟像无数细小的伤口突然爆开,虽然疼痛只有一阵,但也够人喝一壶。
    这哥儿的身体果然异于常人!
    九殿下微蹙着眉,替高震热敷了足足十来回,才端起药膏准备上药。他用手指挖出一块,在将要贴上高震皮肤时,突然停住。
    他仔细看了眼自己这双疤痕叠加,粗糙无比的手,明明有十根手指竟然找不出一根像样的,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等下。”
    然后,他长腿迈开,三两步便走到放药材的长桌边,在桌上找了根浑圆的石杵,重新将药膏抹在石杵光滑的前头,才往高震背上涂。
    九殿下先站着……之后半蹲着……最后蹲在地上,替高震把小腿后面的伤也涂了。
    高震全程僵着,他能感觉到九殿下的气息喷在自己的皮肤上,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被吹得来回在晃。这种时候他只能屏气凝神,全程闭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奇怪的声音,泄露自己的秘密。
    如果说昨天的事他记不清了,不好做判断的依据,但今天,高震可是清醒着,因此对九殿下的定力体会更深。他几乎可以肯定九殿下似乎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哪怕面对高家次子这个原文盖章的‘尤物’,九殿下也只是认真在涂药。
    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旖想,也没有趁人之危占便宜,甚至为了不碰高震还特地去拿了石杵。
    高震深吸一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高震觉得九殿下不可能是在伪装,他可能真就这么清心寡欲,或者他天生不喜欢哥儿?
    不应该,原文中明明两人生下了孩子。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穿了过来,九殿下才转性了……
    “前面你自己来吧。”
    周允狞把药膏塞到高震手里,便拎起另外半桶温水出去了。
    高震握着装药膏的竹筒,手指紧缩。说不上来的滋味,总之不是如释重负的那种轻松。
    他心里不大痛快。
    ……
    周允狞拎着半桶热水来到东厢房南边的空地上,他扶着墙大口喘息着,口鼻和胸腔里不知不觉又灌满了浓烈的牡丹花香。早上明明就已经散了,怎么会又来了?
    闭上眼,是那人的背,睁开眼还是。
    周允狞解开发带,脱下衣袍,拎起水桶,从头到脚浇下来,傍晚的凉风一吹,人总算是清醒了。他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边穿衣裳边念起了静心咒。
    直到半刻钟后,人才总算恢复正常。
    他拎着水桶回来时,高震也已经穿好了衣裳,他依旧低着头不看他的脸,但感觉和之前略有不同。
    “怎么了?”九殿下问。
    高震正站在水盆前,端详水面映出的那张脸,不愧是原文盖章的‘尤物’,眼角眉梢劲显妖冶风情。可惜,在九殿下面前屁用没有。
    这时他听见九殿下的话,也没抬头,只道:“殿下之前嘱咐我,侧颈这道伤该这样把药膏推开,您看我做得对么?”
    周允狞走近却没有凑太近,站在半米处,见高震侧颈那道伤已经快好了,欣慰道:“昨晚为了给你解毒,我从这道伤口里吸了不少血出来,那块白布差点不够裹,没想到都快长好了,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原来是这样。那些血是从这儿出去的。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高震回身要行大礼,周允狞连忙上前一步把他扶住了。
    两人的身影同时倒映在水面上,一个柔美娇嫩若芙蓉,一个半面疤壑如凶神。此时凶神的手托着芙蓉的肘,目光温和竟也意外和谐,只是一阵晃动,水面涟漪荡荡,那画面终究还是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