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自己则打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红烧肉。
    不是特别软烂,还要再炖一会儿。
    林早拿出干净的炒菜锅,架在另一个炉灶上。
    “小饱,菜洗好了吗?”
    “好了好了!”
    起锅烧油,油热下菜。
    生菜易熟,随便翻两下就好了。
    林早也没有往菜里加水,而是舀起一勺红烧肉的汤汁,浇了进去。
    借一点肉味,就不用再放盐,也更好吃。
    情况特殊,一家三口吃两道菜,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林早还额外给傅骋煮了三个汤圆,就当是弥补他元宵节没吃。
    做好了饭,林早打开橱柜,找出一个爱心形状的粉色饭盒,准备给傅骋装饭。
    这个饭盒还是傅骋买的。
    林早在幼儿园工作,中午要看着小朋友午休,时不时还要带他们出去春游秋游,傅骋怕他吃剩菜冷饭,对身体不好,就每天在家里做饭,做好了骑摩托送过去。
    黑色的摩托车上,挂着粉色的饭盒。
    有点土,又有点好笑。
    现在也轮到傅骋自己用这个饭盒吃饭了。
    林早盛了两碗饭,扣在盒子里,又夹了肉和菜,堆得满满的。
    最后用保温桶单独装了汤圆。
    这样就好了。
    第一次送饭,林早按照傅骋的要求,穿上重重的军大衣,戴上厚厚的毛绒帽。
    林小饱也要去。
    于是林早也给他穿上厚外套,戴上帽子、手套、围巾和口罩。
    父子二人裹得严严实实,像两个圆滚滚的雪球。
    林小饱端着保温桶,林早抱着饭盒。
    一步一步,慢慢吞吞地往楼下挪。
    “爸爸,我不想穿这么多。”
    “爸爸也是这样穿的呀。”
    “可是我走不动了,我的腿都变短了!”
    “没办法,必须这样穿,再坚持一下。”
    “为什么?”
    “你想啊,如果大爸爸忽然发狂,冲上来,把我们两个按在地上,对着我们的屁股,‘吭哧’一大口——”
    “哎呀!”林小饱连忙捂住自己的屁屁,“爸爸,痛!”
    “不会痛的啦。”林早故意学他说话,“怎么会痛嘞?”
    “大爸爸只会——”
    “一口下去,不好,是大衣!”
    “两口下去,不好,是棉袄!”
    “三口、四口、五口,卫衣、毛衣、线衣。”
    “什么?竟然还有打底秋衣!”
    第8章
    两个小雪球。
    千里迢迢!长途跋涉!
    从楼上到楼下,从厨房到车库。
    最后在杂物间门前,停下脚步。
    “嘿咻!终于到了!”
    矮墩墩的林小饱,抱着同样矮墩墩的保温桶,站在高大的铁门前。
    大爸爸就在这里面!
    他走上前,腾出一只小手,有礼貌地拍拍门。
    “大爸爸,快开门!我和爸爸来给你送饭啦!”
    可是杂物间里,无人应答。
    大爸爸不理他。
    林小饱皱起小脸,歪了歪脑袋,要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听里面的动静。
    下一秒,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捂住他的小脸蛋,把他的脑袋转回来。
    “小饱,大爸爸都没有钥匙,怎么给我们开门?”
    林早趁机捏捏他脸上的肉肉。
    “而且我们和大爸爸说好了,不能随便把门打开,你忘记啦?”
    “没有忘记,也没有‘随便’。”林小饱理直气壮,“现在是午饭时间。不把门打开的话,大爸爸要怎么吃饭呢?”
    林早眼珠一转,故意说:“想想看,发挥你的聪明才智。”
    “嗯……”林小饱歪着脑袋,认真思考,“我们把饭和菜压成大饼,从门缝里塞进去!”
    “噗——”
    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
    “干嘛笑我?”
    “因为你太可爱啦。”
    林早最后捏了一下他的脸,把手里的饭盒交给他。
    “不过大爸爸不爱吃饼,爸爸想到另一个好办法。你帮爸爸拿一下,爸爸去搬工具。”
    “好。”
    林小饱一手搂着饭盒,一手提着保温桶,乖乖站在原地。
    林早环顾四周,最后从车库角落里,搬了一条长凳出来。
    杂物间不大,但也不是完全密闭的。
    对外有一个铁质排气扇,对内有一道铁门,还有一个通风换气的小窗。
    就是有一点,自建房的墙面都高,窗户也开得高。
    林早把长凳放在窗户底下,双手扒着墙,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年前家里才大扫除过,高处被傅骋擦得很干净。
    林早站在窗前,推开窗户,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骋哥,我来啦——”
    杂物间里有点黑,傅骋又没开灯。
    林早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躺在他和林小饱铺好的床上。
    男人背对着他们,不动如山,似乎是睡着了。
    “骋哥?”
    林早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傅骋还是没反应。
    好吧,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还被丧尸抓伤。
    骋哥肯定很累。
    让他睡吧。
    林早抿了抿唇瓣,打定主意,没再吵他。
    林小饱站在旁边,小脑袋高高仰起,两只脚也用力踮起。
    他看不见里面的场景,只能拖着长音问:“爸爸,大爸爸在干嘛?他怎么不理我们?”
    “大爸爸在睡觉。”林早转过头,伸出食指,朝他“嘘”了一声,“我们小小声的,把午饭放进去就好了。大爸爸饿了,自己会吃的。”
    “噢——”林小饱点点头,自觉地把嘴巴噘起来,“这样够小吗?”
    小崽崽以为,只要把嘴巴变小,说话声音也会跟着变小。
    “够啦。”
    林早扶着墙,从长凳上跳下来。
    他跑到货架前,翻出一截尼龙绳和一个塑料篮。
    “用这个。”
    林早把绳子系在篮子上,又让林小饱把饭盒和保温桶都放进去。
    他提着东西,再次爬到长凳上。
    把塑料篮从窗口送进去,双手拽着绳子,一点一点往下放。
    林早趴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操作。
    篮子和墙壁磕碰摩擦,时不时发出轻微声响。
    房间里的傅骋似有所感,肩背微微颤抖。
    绳子仿佛没有尽头,黑暗也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塑料篮终于碰到地面。
    林早轻轻拽了一下绳子,确认东西放稳了,才把自己手里的绳子打了个结,挂在窗扣上。
    “骋哥。”
    他放轻声音,温温柔柔地唤了一声。
    “我今天做了红烧肉和生菜,还给你煮了汤圆。”
    林早转过头,把林小饱抱起来。
    两颗圆溜溜的脑袋,挨在一起。
    “生菜是小饱择的,汤圆也是小饱丢进锅里的。”
    林小饱窝在爸爸怀里,举起小手,朝大爸爸挥了挥。
    没错!是我!
    “我们现在也要去吃饭啦。中午睡一会儿,下午把你带回来的生菜处理一下,我想试试,能不能用水养生菜。”
    “你饿了就吃饭,吃完了把碗筷放回篮子里,我们晚上来收。”
    林早想了想,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那我们走啦。小饱,跟大爸爸说‘拜拜’。”
    “拜拜。”林小饱乖乖挥手,“大爸爸,晚上见。”
    “走吧。”
    林早一只手抱着林小饱,一只手扶着墙,从长凳上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
    “啊——”
    林早的惊呼声传来,杂物间里的傅骋猛然翻身坐起,回头看去。
    可是隔着一道门,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墙那边传过来。
    “小饱,你又长……长大啦。”
    “爸爸,你是不是想说我长胖了?”
    “没有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长大了,爸爸特别高兴……”
    父子二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傅骋再也按捺不住,往前一扑,快步上前,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
    屏息凝神,专心去听。
    是小枣和小饱!
    是他的老婆!他的儿子!
    可是他的耳里呼呼作响。
    除了脚步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傅骋放下手,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整个人无声地颤抖着。
    是,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刚才是在装睡。
    他只是太难受了。
    他四肢剧痛,头痛欲裂。
    就像有几百几千只丧尸,挤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包围他、攻击他、召唤他。
    小枣和小饱刚出现在门外的时候,他不仅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们的声音,甚至还想冲破铁门,扑上去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