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絮林提供的信息素已经足够多。有了这些,难道还怕治不好纪槿玹。
    ao的信息素交融是世间法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匹配度永远立在金字塔尖不可撼动。纪槿玹现在的状况,或许也只是暂时的,日后人为调理,总能有治好的那一天。
    庄旬一口答应下来:“好。”
    絮林离开时,病床上的纪槿玹忽然若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絮林的方向,模糊看到他的背影。
    “絮林……”
    絮林脚步一顿。
    “不要走,”身后传来嘶哑的恳求,“……求求你。”
    是纪槿玹的声音,却不似他会说出来的话。
    絮林头也没回,大步离开。
    纪槿玹闭上眼睛。
    眼尾泛红潮热,睫羽黏连,细微的水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瞬间的错觉。
    第64章 找到他了,然后呢
    纪槿玹昏昏沉沉,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大部分时间都睡着,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到絮林的身影,梦到他在笼子里怒嚎,哭泣。梦到一个黑影愤怒又绝望地砸着地上的玻璃相框。
    玻璃飞溅,碎片割伤了他,他的脚底下漫出鲜红的血液,血液渐渐腐蚀了那张怪异的合照,吞没了上面的两个人。成群的纸蜻蜓被血腥味吸引,一只一只落在水面上,它们的翅膀被打湿,全部淹死在血泊里。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纪槿玹醒来,睁开眼,胸口抽痛,无法呼吸。
    他被捆在病房的床上动弹不得。
    有几天了?
    他不知道时间。
    医生护士没人敢和他说话,也没人敢松开他的桎梏,纪槿玹行动受限,看到最多的就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很想絮林。
    但,没有絮林。
    絮林离开了他。
    偶尔,宗奚会来看他,默默站在玻璃窗外,看他几眼就离开。像是在刻意躲避会面之后,纪槿玹有可能发出的追问。
    不止是宗奚,任何出现在纪槿玹面前的人,对于‘絮林’,他们默契地避而不谈。
    医生每天固定一段时间会往纪槿玹的腺体里面送药。
    纪槿玹分辨得出,药里面,有絮林的信息素。
    “他来过。是不是?”
    医生躲着眼神,不回答。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纪槿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絮林从他手中决绝地挣脱,坠进大海消失无踪。
    至少,现在能确认絮林是安全的。
    他平安无恙。
    纪槿玹闭上眼。
    他感知着絮林的信息素在自己身体中游走,尽管他的信息素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但他从中得到更多的却是满足,是贪恋。絮林的味道包裹着他,就仿佛那个人还留在他身边一样。
    因此对这份痛苦,纪槿玹甘之如饴。
    原来不是做梦。
    他意识不清时,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了絮林在说话,身影就在他眼前,模模糊糊地晃着。
    不是错觉。他是真的来这里看过自己,得知了他的身体状况,并提供了他的信息素。
    他永远这么好心,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来过。
    可他又走了。
    半个月的治疗,纪槿玹的易感期稳定下来,手脚上的束缚带终于被解开。
    一能下地,他就着急忙慌地想要出去。
    还没出医院大门,被赶来的庄旬拦截。
    庄旬说一不二,说是半年禁闭,就是半年禁闭,一天都不能少。不管纪槿玹怎么说,庄旬都铁了心不放他离开。
    “你要是真踏出这个大门,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好不容易在军科院站稳的脚跟,前功尽弃也无所谓?”
    一句话,彻底断了纪槿玹的路。
    原本,庄旬选择的地点是纪家主宅,但纪槿玹没有同意,他提了一个地点,回到了山里的那栋别墅。
    他和絮林的家。
    只要纪槿玹肯听话,庄旬自然也不会干涉他的禁闭地点,哪里都无所谓。他派人围着别墅,看守着纪槿玹,不准他踏出半步,也不准他和外界联系。
    禁闭太舒服就不叫禁闭了,得让犯错的人受到教训。
    纪槿玹待在处处都是絮林影子的家里,像做了场虚幻的梦。
    明明以往一转头就能随时随地看到的人,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现在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个人的房子,原来这么静,这么空,像一座牢笼。
    絮林,独自过了那么久。
    他学着絮林以往,在影音室里看那部被絮林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的电影。一遍,又一遍。
    屋里很黑,只有屏幕微弱的灯光打在纪槿玹的脸上。
    他注视着屏幕出神。
    “婚姻是不能开玩笑的。”
    身侧突然响起了絮林的声音,扭过头,絮林捧着一个爆米花桶,两眼亮晶晶的,格外认真地对着他说。他就坐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纪槿玹伸出手去,手指穿过絮林的脸,面前的人水雾一样消散了。
    哪里有絮林。
    这里只有他一个。
    他找到了絮林的彩纸。
    这些五颜六色的彩纸就摆在别墅里随处可见的地方。
    有的在书房的抽屉里,有的就随手放在走廊的花瓶边上。
    絮林折纸蜻蜓折得很快,很轻松。
    他没有折过,不会,一张纸,在他手指间反复揉皱,破破烂烂了,才终于折腾出一只模样并不好的纸蜻蜓。
    下意识想和絮林炫耀:“看,我也会折了。”
    拿着丑丑的纸蜻蜓,望着空空的房间,失了声。
    客卧纪槿玹一直没让人收拾,那是絮林离开之前最常待的地方。里面还有絮林身上的味道。
    每天晚上,他躺在絮林躺过的床上,捞过床上的枕头抱进怀里。他把脸埋进去,轻轻地嗅。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絮林的味道。
    只有一点。
    一日一日淡下去,快要闻不到了,絮林的味道,也快跟着絮林离去。
    纪槿玹胳膊收紧,再收紧,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肉,将残留着絮林气息的枕头塞进自己的胸腔里。
    高大的身躯蜷缩着,抓着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无形之物,久久没有动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纪槿玹忘记了时间,也不想去看时间。睁眼,他在这三层楼里来回地走,在絮林以前待过的地方一待一整天。闭眼,就躺在絮林睡过的床上,抱着早已失去絮林味道的枕头,自想念中入睡,噩梦中惊醒。
    重复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某日,庄旬找了过来。
    纪槿玹坐足半年,禁闭解除。
    他自由了。
    这半年期间,纪槿玹的易感期没有再发作。
    得益于絮林当初留下来的信息素。
    医生当时提取了絮林20ml的信息素,纪槿玹初次治疗完成之后,离院前,医生将剩下的如数交给了纪槿玹。
    “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还是得以防万一。”
    纪槿玹的康复只是暂时,他的易感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卷土重来,‘反向标记’让如今的纪槿玹只能依赖絮林的信息素。絮林会帮第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絮林的信息素是他的养分。
    絮林是他的药。
    不能滥用。
    用了,就没了。
    一自由,纪槿玹二话没说,直接前往十三区。
    庄旬并没有拦他。
    纪槿玹一路上期盼着和絮林时隔半年的相见,可当他到了十三区,找到了那所学校,却没有见到絮林。
    他见到了絮林的老师。
    那个叫蒲沙的男人。
    和纪闳沄相爱过的beta。
    纪槿玹的人将学校围得水泄不通,一群浩浩荡荡从主城来的alpha,这阵仗在十三区这十几年来还是头一遭,因此,他们一踩到十三区的土地,这则消息便长了脚和在风里传开了。
    学校外挤了一堆好事人在观望,学生们也齐齐躲在教室里,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群光鲜亮丽,却各个都板着脸的奇怪人。
    办公室里。
    蒲沙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纪槿玹冷声道:“撒谎。”
    蒲沙无奈:“你要不信,大可自己找。”
    他当然找过。
    纪槿玹把十三区翻了个底朝天,连絮林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他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彻底。
    半年太久了。
    久到絮林足以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可再怎么隐蔽,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有人在帮他。
    纪槿玹懊恼万分。
    如果他能早点过来,如果当初絮林坠海之后他跟上去,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压抑半年,想见絮林的心太过强烈。他再忍不了一时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