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个劳力,那谷子割得就是快,少了两个主力之外,肉眼可见慢下来,慢了可不止一倍。
    阿香跟两个小的提朝食出来时,已经割了半亩地,谷子也打出了两包。
    两个小孩在外边竹林摸摸马摸摸牛才进来,田野一下子变得热闹,大老远就喊:“爹娘哥哥,糖糖哥哥。”
    大家歇下来先吃饭,有包子有粥,还有酸菜青菜。
    阿香看一眼儿子:“怎么样?”
    齐棠满脸兴奋指给他娘看:“这这这,这几堆都是我割的。”
    一开始很慢,后面速度也提了上去,但还是慢。
    到溪流边洗了手,阿香给他递了三个包子:“这是肉馅儿,这是酸菜馅,这是菜包。”
    三个包子都是小小的,嘴巴张大点,一口一个。
    就是做来给她糖糖吃的,给他大的容易吃不完,吃小的能够品尝到更多的味道,又不怕吃不完。
    齐棠眼睛弯弯的,小包子也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
    又吃了一碗粥,绵绵稠稠的,配上咸菜,酸菜非常开胃。
    正吃着,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崔岭!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上山找崔岭,一起挖药材,天气冷了霍见秋还把一些旧衣服收拾过去给崔岭穿。
    昨日崔岭还是躲躲藏藏不想让他奶发现的,今天突然就这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齐棠刚吃完了粥,还来一个酸菜包子开胃。
    整个人都愣住了,咬着酸菜包眼睛瞪得大大的。
    结果崔岭径直往他们家这边走来:“秋哥,我来帮你们割禾。”
    好多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
    霍见秋压低声音说:“你做什么?”
    崔岭不再是以前说话唯唯诺诺的样子,提高了声量:“之前玉舟哥跟秋哥在坡底救了我二叔一命,我前来报答!”
    大家议论纷纷。
    “这小孩还是挺有良心的,不像他奶。”
    有人扯高嗓子问:“崔岭,之前那么久没见你,去哪里了?”
    崔岭道:“之前摔了跤,受了伤,养了挺久。”
    “去了哪里呀,我瞧着你长肉了,还长高了!”
    他也没有多说就说:“遇到了好心人。”
    之后任旁人在那里议论,他弯腰就开始割禾。
    多了一个年轻劳力速度快了好多。
    刚过晌午一亩地就割完了,一起去打谷。
    打谷是个力气活,齐棠帮霍见秋捧禾看他打,时不时问他累吗?
    霍见秋说:“放心,累了会休息。”
    霍柏许美莲用牛跟马来回搬谷,就算是大田埂也容不下马车,得先用牛马把谷搬出去,到大路了才换车。
    田地里就剩三个少年,这时意外徒生。
    粗使终于回来了,崔老太洋洋得意出田来检查工作。
    结果一看自家那两亩薄地一角未割,陡然火大。
    结果旁边村民还跟她打招呼说:“唉呀,你家崔岭好懂事哦,知道有恩报恩,不像有些人。”
    崔老太立刻就想到霍家三房,之前就怀疑是这家人偷偷藏了崔岭,现在更是怒不可遏。
    她空身出的门,现在想找刀找棍都找不到,就这么冲向霍家田地。
    路上看到人家放在一侧的扁担,抢过来就要去打上门,被主人抢了回来:“你做什么老太婆,扁担你都要偷是不是!”
    抢夺之间还被人推翻在地,她越发火冒三丈,所有的账通通算在霍家身上。
    大老远就有人跟这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崔岭你阿奶打上门来了!”
    崔岭正打着禾,闻言冷冷地瞥了一眼。
    当老人家从大田埂转到小田埂,向这田扑来的时候,他打完手上最后一束禾,向那边走去。
    崔老太怒气冲冲而来,在地上就抓了一把泥巴就向他砸过来:“你想死是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家里的禾不割,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气死我,你才安乐是不是?我就知道这霍家没安好心!”
    崔岭闪身躲过崔老太丢过来的泥巴,速度丝毫不减,冲过去突然一把将老太太推倒,老人摔倒在田埂。
    崔岭冷冰冰道:“下次就不是这小田埂了,那边有条渠你可以试试。”
    这冬天的地还挺硬,一把把凸起来的禾根,扎人得很,崔老太唉哟唉哟地叫,听他这么威胁自己顿时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你想把我推下河沟是不是!”
    崔岭说:“你可以试试。”
    崔老太气得全身发抖,发了疯似地扑向他又踢又打:“你个死杂种!”
    嘴里无遮拦地乱骂,大家也顾不上割禾了,在旁边听,一个个脸皱得像苦瓜,连连摇头。
    突然,崔岭将崔老太扛了起来,任她怎么踢打都不松手,直往那高高的田埂上走。
    这边田地不是平坦的,田与田之间多少有点落差,还不至于成为梯田。
    田埂除了划分田,更重要的是有水流。
    不是每道田埂都有水流,但是大田埂定有水流。
    崔岭扛着崔老太就往给这方圆百亩田地供水的大水渠走去。
    崔老太终于知道慌了,啊啊啊惨叫不止。
    昨晚崔岭很晚才回来的,不对,应该说崔家知道崔岭回来的时候很晚了。
    灶房里面有动静,他们听着动静出来的。
    还以为家里遭了贼,结果发现是崔岭,崔老太拿起扁担就要揍他,他一手握住了扁担说他出田了。
    想到还有这么多禾没割,看他还算识趣,崔老太就放过他,结果没想到。
    看他一副真要把崔老太丢下河沟的样子,周边的人赶紧上来劝阻。
    崔老太挣扎的力度越发大,喊得撕心裂肺,快到河沟那里时,甚至惊恐地喊:“救命救命!”
    齐棠紧张地推霍见秋,霍见秋握了握他的手,冷眼旁观没打算出手,好声安慰道:“别担心。”
    在一群人劝阻之下,终于崔岭将人放了下来。
    崔老太一阵惊慌恐惧过后,红着眼睛扑上去,揪着崔岭头发:“你个死小子,你真的想把我丢下去!”
    跳起来扇他巴掌:“你个狗杂种跟你那婊子娘一样……”
    骂出来的话越发难听,崔岭脸色阴郁地看着她,浑身绷紧得在发抖。
    旁边人看脸色不对,赶紧喊崔老太道:“老太太你就别闹了,他没有做错,他就是来报答霍家的救命之恩,你们老二怎么说也是霍家救回来的,你们老是这样,真不想在村子里过了吗?你自己半只脚踏进黄土,但你孙子还小啊!你就算不顾崔岭,你老二家的那两个小子也不顾吗?”
    红了眼睛的老太太哪里还听得进去。
    又有人去拉崔岭:“别冲动,她怎么说也是你奶奶……”
    突然崔岭一把将那个人推开,动作之大连崔老太也被搡到了一侧:“是奶奶我就该被她弄死吗!”
    说着冲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崔老太推进了渠。
    深秋干旱,许久没下雨了,那水不深。
    崔岭推人的动作看着凶狠,其实不会造成实质的外伤。
    崔老太像落汤狗啊啊啊惨叫,一身湿泥。
    大伙站在岸上沉默无语了好一阵子,出乎意料的,刚才拦得好好的,现在却没一个下去拉她。
    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大家的眼睛都往别处看,好像没有人落水一样。
    崔老二受伤之后,霍家两个年轻小子帮着搬回去,半个谢都没得。还被他们缠上,到门前哭丧,在村子里头,谁看到他们时嘴上不是在骂霍家的。
    反正就是谁帮他们谁倒霉,像缚地鬼一样缠上人。
    反正最后崔老太是自己爬上去的。
    虽然没受什么实质的伤,还是艳阳高照,但这是深秋初冬,她衣服全湿了,一开始寒意尚未入骨,又骂了一阵,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脸色一黑,突然冷得不行,向四周可怜兮兮地求救:“可怜可怜我个老太婆,全身湿透了,要冷死咯,哪个好心人送我回家,给我件干净衣服?”
    没有一个人可怜她,她看向哪边,哪边人立刻转过身又回地里忙了。
    她骂了一句:“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黑了心肝!”
    再骂就要冷死当场,那个逆孙她不敢靠近,忽然看向田野里的齐棠霍见秋,往那边跑了过去。
    像下山的土匪,饿了几百年的流氓,煞气冲冲地扑过去。
    齐棠被他那样子吓到了,躲到霍见秋后面去。
    霍见秋阴沉着脸挡在齐棠身前。
    崔岭追上来想挡住她。
    然而她还没靠近,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干什么,找死是不是!”
    许美莲霍柏齐步跑过来。
    霍柏跑得快些,许美莲慢一点,在后面不断地骂道:“你个死老太婆,你敢碰我家孩子试试,老娘跟你拼了!”
    霍柏来者也不善,怒气冲冲抢过别人的扁担,谁也不敢说话。
    崔老太看事情不妙,赶紧就跑了,也不敢原路折返,直接就从稻田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