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面的人显然已经听到了楼序的声音:“是小序在旁边吗?”
    楼序身子往前靠了靠:“是。”
    “是在小晟公司吗?”
    禾夫人很聪明,这个时间是楼序上班的时间,但他却和禾晟待在一起,加上禾青刚去世,最大的可能就是楼序去了禾青的公司。
    “禾晟的公司?”楼序突然笑了起来,“你老糊涂了吧,这不是青青的公司吗,什么时候成他禾晟的了。”
    对面顿了顿,陪笑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楼序将手机拿到自己面前:“今早我开了一个会,股东们都很满意,三天后我会接管公司。”
    等楼序说完之后,禾晟震惊的看向他,对面的声音也显然急躁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接管?那我呢,我可是禾青的母亲。”
    “没人说你不是,法律上说你是,医院里也说你是,但遗产,我敢保证,你得不到一点。”
    良久的沉默之后,禾母再次开口:“小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一家人,本不应该争来争去的……”
    楼序的手指不断的敲击桌面,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他也想礼貌的听人把话说完。
    但去他妈的,一通废话。
    “停,闭嘴,我只明确的通知你,我只会给你们家10%的股份,足够养活你们一大家子窝囊废了。”
    事实上,楼序一点都不想给,他只是在按照禾青的方法做事。
    一言不发的禾晟第一次开口,竟然不是个傻子:“我要股权”
    “你做梦。”
    “不用感谢我,打官司的话,我随时奉陪。”
    说完之后,楼序就自顾自的挂断了电话 而禾晟还呆坐在椅子里。
    楼序挑眉,看了看禾晟,礼貌的说了一句:“出去。”
    “哥……”
    “滚出去。”
    禾晟还是夹着尾巴窝窝囊囊的走了。
    楼序揉着自己的眉心,他知道禾家不会善罢罢休,和他们扯皮令楼序感到恶心。
    空调的冷风吹的楼序的思绪有些乱,他揉着发酸的脖颈,转头看向窗外,码头停着几辆白色货轮,黄褐色的海水涨到岸边泛起白色的沫子。
    嘈杂的世界中传出几声蝉声,已经要立秋了吗?
    “楼序——”
    楼序掀开沉重的眼皮,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形状很漂亮,睫毛忽闪着,此刻正在看着他。
    “放学了,醒醒吧。”
    是高中时候的禾青。
    他白色的校服袖子上印着几个灰色的脚印。
    楼序一瞬间清醒,拉住禾青的袖子问他:“你又去打架了?”
    禾青被楼序拉的踉跄了几下,不得不一条腿蹦跶着靠近楼序:“晚上我们还去那海边呗,现在五点多螃蟹要出洞了。”
    “为什么打架?”楼序并不打算放过他,“有没有受伤?”
    禾青拉了拉快要滑下来的书包肩带,带着些嗔怪:“楼序,你真的话好多,你以前不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这样,快点说。”
    禾青知道自己拗不过楼序,也知道自己骗不过他,只能老实坦白,他把楼序还抓着他的手拿了下来,将书包扔到桌子上:“就还是张正他们,你知道的,他们该打。”
    “不过,你放心,受伤的是他们,我可是安然无恙。”禾青将校服袖子拉上去,露出自己的手臂,上面一点伤和淤青都没有。
    “我知道了,下次不要再去了。”楼序将禾青的袖子放下来,他知道禾青为什么要打张正。
    禾青看了看楼序的脸色,打算哄哄他:“不去就不去了,我听你的,陪我抓螃蟹去呗。”
    等到楼序再次抬头时,禾青看见他的眼眶中有些湿润,他就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禾青,用那样一种禾青最心疼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生气。”
    是的,高中时期的楼序很脆弱,脆弱到需要禾青保护。
    那一晚,脆弱的楼序得到了最大的螃蟹腿和禾青的一个吻。
    灯管太久没换,发出的灯光十分微弱,禾青就这样从餐桌的一边探向楼序,将他头上全部的光源遮挡住,轻轻的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吻。
    “只喜欢楼序的话也算同性恋吗?”
    “不……”
    “不算——”
    哗啦一声,桌子上的东西散落一地,楼序从睡梦中惊醒,胳臂被他枕的发红,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雨了,玻璃上糊了一层水汽。
    这不能完全算是梦,因为这是楼序真真实实体验过的,只是那时候他太害羞,没能响应禾青,所以这次即使是在梦里,他还是想要努力让禾青知道。
    远方传来汽笛声和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那只夏蝉早已不见踪影,或许已经死在了这场雨中。
    下午五点下班之后,楼序去了一趟海鲜市场,转了许多圈都找不到那时候的螃蟹了,那种螃蟹个头小肉小,根本不适合吃,现在没人卖也很正常。
    最终他挑了两只大闸蟹回家了。
    如注的雨水顺着阳光房的屋顶像瀑布一样流下来,远处的绣球花被捶打的抬不起头来,楼序将雨伞合上放到了屋外的伞架上。
    开门换鞋,然后冲屋里喊一声:“我回来了。”
    当然也是无人响应,但今天的家不像前几天那样阴风直灌,那股霉菌味儿也消散了很多。
    楼序伸手调整客厅的灯光,下雨的时候,禾青不喜欢太白的光,显得很刺眼。
    就在灯光忽闪的间隙,客厅的中央出现一个人影,只出现了一瞬间,没有被楼序看到。
    最后,楼序将灯光调成暖黄色,然后拎着今天买的食材走进厨房。
    屋外狂风骤雨,屋内鲜香四溢,玻璃隔绝了大部分的噪音,让这栋房子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也变得温馨起来。
    在楼序做好饭,将饭端到餐厅时,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因为他看到,禾青,他的爱人,就那样坐在餐桌前冲他微笑。
    第5章 照片
    楼序极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很怕自己不小心把禾青吓走了,毕竟现在的自己对于禾青而言是个陌生人。
    就像往常一样,楼序将饭端到餐桌上,只是在这过程中,禾青一直盯着楼序看,这让他心里发毛,他不知道禾青现在对他了解了多少。
    “楼序?”桌边的禾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天知道楼序有多激动,他恨不得立刻把禾青抱起来,一辈子都不放开。
    但他不能这样做,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是我。”
    楼序坐在禾青身边的位置上,将自己身上的围裙解开放到椅背上。
    禾青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脸问他:“你是我的丈夫?”
    楼序的手心有些冒汗,他在裤腿上擦了擦,然后面向禾青郑重地点头:“没错,我们于2028年8月26日领证结婚。”
    禾青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听到禾青的回答之后,楼序有些激动:“你想起来了?”
    “一点点。”
    禾青慢慢拉起楼序的右手,将它放到自己的掌心,然后摩挲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将自己的右手放到灯下看指根处的凹痕:“我的戒指呢?”
    “在你的……”楼序不是很想说那两个字,“明天我去挖出来。”
    禾青:……
    “我不是让你挖出来,这不代表什么,好吗?没有戒指难道你就不是我的丈夫了吗?”
    楼序承认自己是有些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他鲜少有这样不理智的时刻,自从成年之后,他几乎是走一步算百步。
    再次见到禾青的时候,他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早在他产生招魂想法的那一瞬间,他的理智就已经尽数被他抛弃了,他没有想过任何后果,只想让爱人回到自己身边。
    楼序反握住禾青苍白冰冷的双手,指尖用力的揉搓他的骨节:“不,我是你的丈夫,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禾青有些愣神,明明上一秒还是一个无措的小可怜,现在又变得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
    在禾青愣神的时候,楼序将头埋在了禾青的腿上,双手环住禾青的腰:“以后都会在吗?”
    禾青还没有做出回答,楼序的双手又紧了紧,不满地开口:“你上次骗了我,我明明有乖乖听话,可你还是走了,不要再骗我了。”
    楼序说的是在南山精神病院那次,他按照禾青的意思,乖乖的吃药,配合医生治疗,可是等到出院那天禾青还是消失了。
    禾青不想承认那是楼序因为生病产生的幻觉,只能担下“骗子”这个罪名。
    最终的晚饭没有一个人吃,禾青是鬼不需要吃东西,楼序这些天吃的正常餐食都屈指可数,更何况这顿。
    入睡前,楼序在卫生间洗澡,偏冷的水流倾注在他健硕的身体上,从喉结到人鱼线,最终汇入下水道,他用这凉水搓了搓脸,思绪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