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韩楚下台了,聂云曦想去接应,江桥也跟着,不料悄悄被澹台子羽拽住了衣角。
    “小江师兄……”一道耳语忽然在江桥颈侧响起。
    江桥身上蓦然起了鸡皮疙瘩,感到危险,而他回首看着,澹台子羽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身上佩戴了香囊?”
    “没有。”
    “那怎么会……这么香?”澹台子羽又靠近了一些。没错,他远远地看着,就觉得这青年温润宜人,气质清远,走近时,忽察觉到他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说不出是什么香,就莫名地……让人闻了又想闻,心生好感。
    江桥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澹台子羽笑笑,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牌,递给江桥说:“江师弟,神龙宫的玉辇就落在西北珠贝山下,凭此玉牌,可来神龙宫找我。”
    “说不定,江师弟到时候想进入蜃楼一看,可以来找我呢。”
    江桥看到递到眼前的玉牌,并不想接过,然而澹台子羽笑容愈发艳丽,说:“江师弟,这点面子都不给吗?还是你怕我澹台子羽,把你吃了不成?”
    江桥只得接过了玉牌,但也很快告辞离开。
    澹台子羽看着离去的江桥,摩挲着自己的指套,说:
    “是莲花香气?不对,不对,应是乌檀木香,或者海中龙涎香……亦不对,应该是冰山薄荷……”
    “罗臣,把所有的香料都找来,我偏要试出是哪种香!”
    “是,少宫主。”金罗臣答道,又说:“这个就是,容禅的枕边人?”
    “嗯。”澹台子羽勾唇笑了一下,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偏要试试,这容禅的枕边人,有何妙处,能够把容禅迷住?
    而他和容禅比,又差了哪里吗?
    *
    看完韩楚师兄,江桥回到不系舟,打坐的蒲团上却不见容禅。他左右张望了一圈,眼睛却忽然被人蒙住了——
    “是谁!”江桥本能地抽出洗星剑,手指却被人按住了。
    “去哪儿了?连我也要杀?”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桥放松下来,掰下了容禅捂着他眼睛的手。容禅就势拉着江桥往床上一滚,并把玩着手中的悲画扇,直到聂云曦也走进屋来了,江桥才脸色发红地挣开容禅揽着他腰的手。
    聂云曦打趣道:“容师兄,这般放松?听说您下一场对的长生殿东方俊,在东海这边素有仙名。以音律为武器,防不胜防。”
    “是吗?有什么特殊的?”
    “听说他曾以音律操纵一头盘古巨象,使其自撞山崖而死。又有人说他的琴声能使人发狂、抑郁、痴呆,不战而降。”
    “有意思。”容禅用扇子抵住自己的下巴,“那么,不听不就行了?”
    聂云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其灵力震动,即使是聋哑之人,肉身亦会受到影响。”
    “那看来必须要去会会了。”容禅说着。他本来就喜好斗法,现在遇到这么多值得一战的对手更是技痒。
    “咚”地一声钟响,随灵力振动,一同传遍整个蓬莱岛。下一场比试要开始了。
    江桥正想跟上容禅,去看下一场比试,而一直揣在他衣袖中的澹台子羽给的玉牌突然发出了声音。
    江桥之前还没发现,直到发觉声音是从袖子中传出来了,才恍然知道是玉牌在说话。
    “小江师弟……呵呵……在下澹台子羽。”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你,是你在说话?”
    “自海边与江师弟一别,愚兄久久不能忘怀,一见难忘,故在海岸边备下了玉醴泉茶,以及金芝灵糕,邀江师弟前来神龙宫做客,不知江师弟肯赏脸否?”
    江桥不知道这澹台子羽这么自来熟,懵懵地,说:“澹、澹台公子,我们不熟。”
    “江师弟……我都知道了,你在那清微剑宗也是受尽了委屈,那容禅……对你也是非打即骂,处处苛责,何不让自己换个活法呢?”
    “我澹台子羽,别的地方或许不提,对枕边人,向来是温柔周到,不受一点委屈的。”
    江桥:“……”
    那边容禅见江桥没跟上来,还回头望了他一眼,喊道:“江桥!”
    “来了!”江桥说。
    他不知如何处置,忽听得澹台子羽还喋喋不休地叫着:“江师弟……”,心里慌了。
    江桥趁没人发现,在旁边随便刨了个坑,把这惹事的不断说话的玉牌埋了进去,直到再也听不到澹台子羽的声音,才放心地吁了口气,追上了容禅。
    那边,澹台子羽——
    看着灵力联系忽然变得微弱,且同时再也没有回应的玉牌,他用力一捏,几乎把这牌子捏碎。澹台子羽冷冷勾唇一笑,好哇,不卖他神龙宫少宫主面子的人,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
    第二场,长生殿东方俊对清微剑宗容禅。
    之前东方俊在几场比试中的表现,已经让人对这长生殿的首徒刮目相看。他虽看起来文雅风流,手下琴弦中却满是杀招。他唇边时刻带着一丝温柔却凉薄的笑意,看着对手在场中为琴弦绞杀时,面不改色,而犹叹惨叫声污了他的曲子。
    这次,东方俊出现在擂场中的模样,更让许多女修偷偷红了脸。
    他本就长得十分俊美,此时盘腿坐于场中,身上淡绿色的法衣如轻纱一般,一条白色的纱巾,绕过了他的双目,遮住视线,更显得他鼻梁高挺,唇色红润。
    比试者大多已知道容禅会幻术,因此做了相应应对。
    一名女修不由得赞叹道:“东方公子真是俊俏,与容公子在一块儿,都不知看哪个了。”
    这时,在她旁边一个皮肤微黑,容貌只是普通的青年,忽然抬起头来,说:“为,为何这样说,他不过是个怪人!”
    女修瞥了他一眼,见只是个其貌不扬的修士,说:“你是嫉妒吧?看东方公子容颜俊美修为又高,在这儿说风凉话。”
    方泽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终于还是忍住了没答话。别人怎么看得出,这个外表光风霁月的琴修,实际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道貌岸然!
    他那日偶然在路上碰见这长生殿的弟子,就被他拦住语言调戏,口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欲避开这怪人,谁知又被他拦下来动手动脚,若不是他身携防身的法宝,恐怕……要吃苦头。
    他再后来,才知道这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男人,竟然是长生殿的首徒东方俊,真是人面兽心!
    方泽心里想得气恼,便离开了擂台,往别处观赛。不知这时,在台上眼睛蒙着白纱的东方俊,眼睛却微微一动,仿佛看向了这边。
    容禅站在擂台上,凝神看着面前的东方俊,神色多了一分庄重。他知道,经过几轮比试,现在的对手,不是刚开始那么容易对付了。
    “请——”容禅说。
    “容公子爽快。”东方俊答道。
    东方俊抬手一拨,是一曲《广陵》,只见周围的空气中,突然多了几丝眼睛难以辨别的波纹。直到透过波纹看到背后的景物,才发觉这一块空间已经被扭曲了。
    这是长生殿特有的一种功法,能够以灵力催动琴弦,振动空间形成不同的灵力波纹,若是触及这些波纹,受其频率影响共振,将受到巨大的伤害。
    容禅将悲画扇执在身后,缓步行在擂场之中,步法多变,避开这一声声飞出来的音刃。
    东方俊淡笑一下,虽然他遮住了眼睛,但仍能以灵敏的耳力,辨认出容禅的方位。
    自琴弦上催发出的音刃一道道朝着容禅飞过来。
    容禅弯腰避过一道音刃,差点折倒在了地上,他一直藏在身后的悲画扇突然飞出,只见原本有着十六根扇骨的扇子,此时已经散落一团。十六根如羽毛一般的扇骨,飞舞在空中,恰与那音刃撞到了一起!
    容禅竟将悲画扇给拆了!
    那些个扇骨撞到音刃,竟嗡嗡嗡地纷纷开始振动起来,一时间场中均是嘲哳难听的金属嗡鸣声,东方俊也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容禅猛地收回一根扇骨,向东方俊飞去。东方俊听声辨位,抱起九霄琴换了个位置,眼前的丝巾也被扇骨切断,在漂亮的凤眼旁,留下了一道艳丽血痕。
    东方俊说:“容公子高妙。”
    容禅说:“承让。”
    东方俊骤然变换了曲风,从萧疏旷达的《广陵》转成了杀气横溢的《破阵》。音刃徒然变得十分频繁,且幅度更广,一时间,场中满是嗡嗡振动的音刃,如一把把触之即死的刀,伴随着节奏极快的《破阵》曲调,向容禅一人袭来!
    台下的观众,都已经为这嗡鸣的琴曲惹得心浮气躁,心口疼痛,遑论台上已经为音刃环绕,看不清人影的容禅。
    “容禅!”江桥担心地叫了一声。
    容禅恍惚间听到江桥的声音,一摸耳朵,才发觉自己的耳朵、眼睛均已流下了血。
    “哼!”容禅冷哼一声,重新将悲画扇聚合为了一束,他运转灵力护住自己的七窍,执着扇子向东方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