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容禅看放在箱中的红艳嫁衣,如枝头坠落的红梅一般,入手温凉丝滑,织物表面泛着一层宝光,绣满了并蒂芙蓉与鸳鸯戏水,容禅面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身影,头戴盖头,身披嫁衣,红烛摇晃……他嘴角含着自己并不知道的微笑,低声道:“既是成亲,怎么只有一套衣服……”
    侍女看着容禅脸上掩饰不住的傻乎乎的笑,捂嘴轻笑,和姐妹们拉扯一番,又开启了另一个箱子,说:“殿下,谁说只有一套?”
    另一个箱子中,放着另一套同样色系、刺绣的男装喜服,容禅拿起来一看,尺寸比女装小了一些。这些侍女,果然很细心……
    这时,听到楼下传来数声马蹄声,是有人骑着马来了。侍女连忙挤到窗棂旁观看,同时留了一个位置给容禅。透过雕花窗棂,看见楼下的一匹黄骢马,上面坐着一个淡蓝布衣的人。
    侍女们挤挤挨挨地,惊呼了几声又低笑,互相打趣,她们可是陪着江桥一路天天背诗和学习武艺过来的,终于到了考验成果的时候,堪比母亲看着孩子上学。她们忽看见容禅正专注地看着楼下,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侍女提醒道:“殿下,秋公子来了呢!”
    容禅低低“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也竟觉得紧张起来!
    *
    许家要招亲,报名的人可不少,初期的资格筛选,就筛了一大片人。
    许宅的赵管家支了一张小桌,在绣楼面前,登记报名招亲的人。老老少少,贫穷富贵,各色男子排了一长队。许管事一边登记,一边在家丁的帮助下,将那些试图蒙混过关的人选给轰出队列。
    背后,在一间茶楼的雅间,乌将军身披铠甲,手按长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绣楼招亲的情况。他的手下也在附近巡逻,隐匿在人群里,随时发现可疑的人并汇报。
    “姓名,年龄,籍贯,祖父三代,职业。”许管事低头登记着。
    “嘿嘿……在下,黄阿牛,年龄二十八,二里庄人士……”
    许管事耳朵一听这声音,觉得不大对,抬头看了一眼这一张干枯老脸的“黄阿牛”,黢黑干瘦,道:“二十八?我看你三十八都少了!轰走轰走!”
    “管家!管家!老汉至今未婚,还是个童男子啊!”
    围观人群哄堂大笑,那谎报年龄的老汉连忙被家丁清走。
    “马小风,二十,镇西人,嘿嘿,我家三代经商,颇有家资……早慕许小姐美名……”一年轻男子猥琐道,三角眼里含着淫光。
    赵管家眉头一皱,但这男子也符合条件,正想写下,又听到围观群众勇敢揭发:“马小风!你孩子都两个了!最大的都六岁了,你怎么有脸来招亲!”
    马小风叉着腰和镇民吵架道:“小妾!不算娶妻!本少还属单身!”
    赵管家忍下恶心,但好在家丁已经熟练了,未等赵管家吩咐,就把马姓男子请走了。
    接下来又来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候选人,还有一些看着很正常,虽极力掩饰,但口音、容貌还是和当地人有些差别的奇怪的候选人,赵管家都一一登记下了,然而暗中使了个颜色,让乌将军属下去查证,必要时,直接清除后患。
    轮到江桥时,赵管家只看到是一个与小姐年龄相仿的少年,又是个熟面孔,经常出入许家,没说什么就记下了。
    那左元任也在人群中,进入了招亲的队伍。只是人太多,他和江桥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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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为避免混乱,这个本中我还是会用原名称呼。但是,
    江桥=秋石=秋光=所有姓秋的
    容禅=冷如画/许如画=冷画屏=所有姓冷的
    其他人都是用原来的姓氏和名字
    这样应该比较容易记住
    第45章 隙中驹7
    招亲的人选登记得差不多了, 许员外走出台前,招手安抚了众人。
    许员外一副富态长相, 身材矮小敦实, 胖胖的脸上一双眯起来的眼精光四射。他见台下男子各异,捋须微笑了一番,道:“安静!诸位, 安静!小老儿在此谢过诸位乡亲, 赏脸参加小女的招亲比试。也请诸位乡亲助我,擦亮眼睛, 优中选优,觅得佳婿。如小女喜结良缘,小老儿将大办流水席,给诸位乡亲派发红包封银哈哈!”
    “好!好!祝许员外觅得佳婿!”
    “许员外爽快!”
    “许员外!我们等着吃流水席啦!”
    “好, 好”许员外抬手压了下了声音, 笑得如一佛陀一般,说:“诸位儿郎,皆是青年才俊, 人中豪杰。小老儿福薄, 发妻去世多年, 只留下了一女侍奉膝下。女儿弱质, 盼觅得一品貌上佳的女婿,寄托余生, 也为小老儿顶盆送终、延续香火。小老儿愿以万贯家财相赠。”
    “许员外!在下仰慕许小姐许久!”
    “许员外!我与小姐是前世姻缘, 今生再续!”
    “许员外!我对小姐是情比金坚、海枯石烂啊!”
    “好——”许员外捋着胡须,说:“为显公平,小老儿准备了三道考题,考验诸位儿郎。只有获胜者, 才能获得小女青睐。届时,小女将在楼上以绣球相赠,‘撞天婚’哈哈!这三道考题,可是小女亲自设计,诸位才子,莫要掉以轻心啊!”
    一个健壮的黑面男子道:“许老爹,俺一身武艺,在寺中练了十八年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之功,刀枪不入,哪位兄弟想来试试!”说着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望了周围一圈,铁锤一般的拳头砸了砸呲出黑色护心毛的胸膛,一副凶悍强壮的模样。这男子大冷天还穿着单衣,看来真有几分功力。
    “哼,蛮横之徒。”他刚说完,就被旁边一穿着白色丝衣的文弱公子打断。文弱公子看起来比壮汉风雅一些,但身材只有壮汉半个大,一张脸又白又痩,还搽着粉,鬓边别着一朵海棠花。
    “你这小鸡仔说什么!”壮汉道。
    “夏虫不可语冰也。”文弱公子摇摇折扇扇风,吹出的风让衣衫单薄的他一哆嗦。
    这两人互看不顺眼,瞪了对方一眼后便冷哼一声,脑袋别向另一方。
    许太傅笑得脸都快僵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么多人想当场叫他“岳父”,怕一会儿现场要闹出乱子,便急忙说:“好了好了,比试快开始了,诸位才子莫急,莫急,小老儿这就送出考题。”
    江桥在人群里,左看看,右看看,还真没发现有一人能配得上小姐。不是看起来太凶恶,就是看起来不怀好意,或者看起来萎靡不振,呆滞麻木,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他的小姐那般好。江桥忆起许小姐清澈透明的眼瞳,含有一股清灵之气,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心……小姐总是微微笑着,尽管那笑里含着一丝戏谑,一丝玩闹,一丝冷酷,但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缠绵之意……
    如果许小姐真的嫁给这其中一人,或者许员外为他选择的恶贯满盈的贵族公子,江桥觉得无法接受……他的小姐配得上任何人。他不忍心小姐如一块美玉落到污泥里……尽管他只是一布衣之身,但他愿以心口洁净之血,擦拭美玉上的尘埃……
    许员外宣布道:“这第一道考题,便是考力气,谁能举起这场中最重的石锁,便能胜出,进入下一轮!”
    说着,许家的家丁,两人、或四人一组,扛出了一个个石锁,放在擂台上。那石锁有大有小,小的如羊羔,大的如马驹。众人的目光,自然聚集向了其中最大的一组。乖乖,那得有许家门口的石狮子那般大小!不知哪个天生神力的,能够举起来!
    文弱公子看见这阵仗,心里已经有点慌了,他收起折扇,问许员外:“员外,您是诗礼之家,怎么不考查文采,要考这粗人的举石锁!我是过了县试的秀才,哪能和这些穷酸汉一般在这儿举石头!”
    许员外一脸老实地答:“女儿说了,要个身体结实的,好操持家业,因此要力气大。”
    文弱公子脸色变换不停,他原以为他优势尽出,才华压倒众人,许员外会哭着喊着把女儿奉上。
    方才那壮汉解气地哼了一声,精挑细选了一番,选中那第二大的一组石锁。他倒没有贪心,去举那最大的一组石锁,他也是担心万一一会没举起来,反而丢脸丢到老丈人跟前!只见他深吸了几口气,往左右手上吐了几口唾沫,又在身上擦干净了,试着去举那石锁。
    他“啊”地叫了一声,气运丹田,脸色涨得通红,如猪肝一般,脚步跺了几下,台下观众也随他一般担心,然而他手臂上绽出几根青筋,观众也担心地看怕他牛一样大的眼珠子挤得掉出来。谁知那壮汉没说谎,真在寺中学过几年武艺,那八百斤重的石锁被他举了起来。
    “好好好!”
    “英雄好汉啊!”
    台下看热闹的观众拼了命地鼓掌。这什么招亲,不比看戏热闹?还有赏银拿呢!
    那文弱公子,看了一圈后,还是拉不下脸下台,选了倒数第二小的一对石锁,还左右遮挡着,生怕人家看见他。但到底书生百无一用,书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那对石锁离地十寸,就再也支撑不住了,还拉坏了自己丝衣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