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卡扬习惯性保持沉默,但也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了下去。
    有教士当即哀嚎倒地,也有人斗志昂扬,认定自己绝不会输。
    到处都能见到突击恶补数学的教士,试图效仿莱斯以前世界里的“提高一分、干掉百人”……
    不过嘛,这些都与莱斯本人无关。
    他内心其实还有点暗爽。
    哈哈,以前都是他被数学为难,现在终于轮到他用数学去为难别人了!
    来莱斯家里的瑟伊苏拿起那份他出的考题,眼底已先一步泛出笑意。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筛选方式,很特别。”
    而且,他竟然真的看不懂。
    “这部分是几何,这部分是函数,这部分是导数,还有这部分是超纲题。”
    莱斯给他大致圈了下考试范围,又讲了自己的出题思路,语气里透着翘尾巴的小得意。
    瑟伊苏听不明白,但始终微微笑着看向对方,直到莱斯自己讲完了,轻咳一声。
    “说起来,你特意在仪式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按规矩来说,现在的瑟伊苏应该一直待在王城的宫殿里,直至以塞尔曼苏丹继任者的新身份出现在登基仪式上。
    “是的,”瑟伊苏应道。
    “你之前向我提出的交易,我已考虑好了。”
    第67章
    半月后, 索利维亚广场。
    想必是整座王城的人都挤到了广场前的空地上,才能拥有如此乌压压一片的人头攒动场景。
    广场中间矗立着一座气势格外恢弘的雕塑,在长达数百年的风沙侵蚀下, 已辨不清雕塑者的面容细节。
    在明亮的阳光笼罩下,依旧能看清那是一位中年样貌的男性,体型高挑而健壮。
    他挥舞手中的长剑时,将束起的长发与披风一道高高甩起,由技术精湛的工匠刻下这最意气风发的瞬间。
    这位是创立塞尔曼帝国的第一任苏丹,与停在宫廷门口、即将出发的瑟伊苏遥相呼应。
    粗略看去, 二人的气质亦有几分相似。
    仪式尚未正式开始, 广场上格外热闹,许多人不停地挤来挤去,试图找到一个视角绝佳的好位置。
    重要的道路都被士兵提前列阵封锁, 以便之后的王城巡礼及授冕流程。
    “人也太多了, ”遥望那个方向的巴伊莎发出惊叹, “原来苏丹登基的阵仗这么大吗?”
    站在她身边的美拉米轻哼了声,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气场十足。
    “我哪知道?我只见过这一次登基而已。还有,我同意帮你偷溜进仪式是一回事,但你等会别开口是另一回事,当心被认成可疑分子带走, 到时候我才不会救你。”
    要不是这家伙笑嘻嘻拜托她,说什么这辈子难得再碰上一次的机会, 想要近距离旁观, 她才不会轻易答应呢!
    “听你的听你的,我等会肯定像尸体那样安静。”
    伪装成侍女的巴伊莎笑着举手发誓,才让美拉米勉勉强强放过她。
    “我的母妃还在前面呢, 你小点声。”
    还没忘记提醒一句。
    “对了,希尔凡呢?”
    巴伊莎没忘记这位总是让她单方面被虐的棋友,特意压低声音悄悄问她。
    “他不是没事吗,怎么不来旁观一下仪式?”
    作为知情者之一,巴伊莎清楚希尔凡只是假死——事实上,有一部分伪造的痕迹还是她帮的忙呢。
    而巴伊莎也知道,瑟伊苏根本不担心她会不会讲出去。
    只要所有人都认定希尔凡已经死在瑟伊苏的刀下,而他已牢牢掌握权力后,哪怕希尔凡本人出面宣布自己没事,又能掀起多少风浪?
    倘若被他放过的那三个兄弟真的谋划想要夺他的位置,那倒也不必再顾念往日情谊了。
    他只会放过他们一次。
    但在这种时候,巴伊莎突然问希尔凡在哪,令美拉米很是无语的瞥了她一眼。
    “来看登基干嘛,嫌自己治好后的命太长了,特意来堵心下?”
    巴伊莎冲她吐了吐舌尖,“我这不是担心下嘛。”
    “别担心,他现在好着呢。”
    美拉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到圣辉堂了吧。”
    二人的交谈声音很轻,没有引起周围的注意。
    前方的队伍依旧肃穆而安静,等待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当然,她们全程其实也不必做什么,算是地位格外尊贵的观礼嘉宾,只负责跟着大部队前行就行。
    负责报时的礼官等在队伍的最前方。
    待太阳终于行至预计的高度时,一声皆一声的铜鼓被他们沉闷敲响,传得极远。
    于是,悠长的号角也跟着响起,响彻整座广场。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阿勒坎街的尽头,望着肩头披有暗红鎏金滚边织锦斗篷的新塞尔曼苏丹陛下骑着白马,率领长而蜿蜒的队伍,缓慢行来。
    此刻的瑟伊苏所穿服饰极其华丽,不仅镶有大量的松绿石、蓝晶、鸽血红与翡翠,还用金丝绣满繁复的日月与虎纹。
    举手投足间,仿佛有独一份的灿阳流淌在他周身,无比耀眼夺目。
    连伫立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也是特意为这位新上任的塞尔曼苏丹搭设的,近十米高,通往顶端的阶梯铺满绒毯,放有一把王座,同样镶金雕玉,极致奢华。
    直至抵达高台底部,瑟伊苏才翻身下马。
    披在身后的斗篷跟着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利落又矫健。
    这是登基仪式的第一部分,要军队在这为他们的新苏丹献上忠诚。
    有布达作为佩剑侍从随行,大维齐尔率领数位维齐尔等在阶梯前,皆恭敬弯下腰,迎候瑟伊苏一步一步登上阶梯,在属于他的王座坐下。
    紧接着,近卫军将领双手横托圣物——塞尔曼之剑,将它举得高高的,踏出第一步。
    与此同时,飘扬的军旗竖起,在连绵的战鼓中,山呼海啸般的喝声刺破云霄。
    “王座永固,万胜之主!”
    在这不曾停歇的浩大声势中,瑟伊苏接过那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塞尔曼之剑,将它佩戴在腰间。
    ——于是,整个帝国的军权皆归于他。
    接着,整支队伍继续前行,威严,庄重,不疾不徐,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旗帜与彩带、被人群簇拥着,缓慢穿过整条阿勒坎街。
    再左转,那里的尽头静静伫立着一座从不开放的圣教堂。
    说是教堂并不准确,那里并不属于任何教派,而是开国君主建立政权、颁布政令的地方。
    即使他之后搬迁至了更豪华的宫廷,这里也没有被废弃,特意派人精心保管。
    那里不仅保存有开国君主的遗物,还有最初的议政厅。
    最深处的地方,是一把再朴实不过的木头座椅。
    乍看之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也见不到任何装饰。
    但就是这样的地方,代表着这个帝国的最高政权。
    到这里,民众就无法旁观了。
    只有数位职务重要的维齐尔由大维齐尔率领着,恭敬朝瑟伊苏行礼。
    瑟伊苏站在木椅前,大维齐尔则捧着一条红金丝编织而成、镶嵌玛瑙与各种宝石的圣塔德腰带,为他仔细系好。
    维齐尔们皆叩拜在他们身后的地砖上。
    只有他们站得距离足够近,近得这位大维齐尔悄声说话,也不会有第三人听见。
    “您已下定决心了吗?”
    数年间又变胖了些、留着大络腮胡子的大维齐尔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与瑟伊苏能听见。
    “这并非小事,我无法想象后续该引发多大的动荡。”
    “不要紧。”
    瑟伊苏平淡回道。
    “我曾到过许多国家,也从书籍上阅读过许多国家。您比我的年龄更长数十年,想必您的经历比我更丰富。”
    大维齐尔没有说话,默认了瑟伊苏话中的内容。
    “正因如此,想必您也心知肚明,即使没有它,我们的国也不会就此崩塌。”
    “……是,您比我看得更远。”
    大维齐尔长长的叹息出声,后退一步,也宣告了自己对他的服从。
    他又将托盘里的一柄钥匙与一支笔交给瑟伊苏。
    “如此,您将有权力签署一切法令。您的一言一行必将传至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我等是您最忠诚的麾下,是您的眼、耳、口、手及足的延伸,无人敢违抗您的意志。”
    大维齐尔俯下身,叩拜在臣子们的最前方。
    ——如此,整个国家的政权也归于他手。
    自瑟伊苏的视角看过去,仅能看见他们的头顶,无人敢抬头直视他们的君主。
    瑟伊苏的目光落在大维齐尔的头顶,静然无言。
    他接下来签署的法令太过大胆,以至于行事向来宽厚的大维齐尔也忍不住劝诫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