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程之卓眼珠一转,她说庄建淮也是重生的?
    那倒没有,曾绍定定看他,但她说庄建淮早就知道你没死。
    这话的意思就多了,究竟是怀疑他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还是知道他既然重生,就不会轻易让自己再死一次?现在想来,庄建淮下的几次狠手似乎都是趁虚而入,可惜跳河后他养了很久的病,没能亲眼看看当时庄建淮的反应。
    程之卓这么想着,又问:他现在还在医院?
    陆总跳楼之后他在老宅忽然晕倒,许院长说他醒来的概率很小,我找外面的医生会诊,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为此我还试探过几次,确实不像是装的,说着曾绍话锋一转,但就怕他真是装的。
    毕竟庄建淮就像个浑身粘液的老泥鳅,你明知道他不干净,也怎么都抓不住他的把柄,搞不好最后还落个一身腥。
    两人沉默片刻,程之卓看曾绍动了动脚,就拉他上来坐着说话:你说那个边絮能活下来,是褚明晟暗中帮的忙?
    以前程之卓在老宅受刑,褚明晟也会帮忙求情,在绝不触碰庄建淮的核心利益这个前提之下,他甚至还会帮程之卓打掩护,作为庄建淮的心腹,他其实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只是伴君如伴虎,他心存良知是一回事,有褚明伦这个软肋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始终不能也不敢越界。
    但近来的几次,褚明晟的行为显然已经超过庄建淮的容忍范围,就算他可以将顾胜卿的事归咎于不小心泄露,那么从庄建淮的眼皮子底下保住边絮一条命呢?
    一而再再而三,他绝对圆不了谎。
    曾绍一哂,与程之卓不谋而合,既然他想两头下注,那倒正合我心意。
    褚明晟帮你无非是为日后庄建淮倒台,能有人保下他们兄弟二人,但程之卓随即反驳道:可庄建淮要真是装病,有什么事一定会让他去办,一旦他同意帮咱们的忙,那他在庄建淮那里也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褚家兄弟一母同胞,个性却是天差地别,即便褚明晟曾经帮庄建淮做过什么,程之卓也希望他最后能善终。
    曾绍皱眉,那怎么办?
    片刻之后,程之卓道:将计就计。
    曾绍还要再说什么,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响得尴尬,程之卓这才牵起嘴角,拉着他往亮着暖灯的餐厅去,事缓则圆,先去吃饭。
    华城一角,接近九点的时候褚明伦才下班,他回家打开门,却见褚明晟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就擦净手出来迎接:
    你回来啦,饭菜马上就好。
    褚明伦心里的疲累一瞬间被抚平,但他不肯表露出来,只问:你怎么在这里?
    毕竟是亲兄弟,褚明晟做过的事即便瞒过庄建淮,也瞒不过褚明伦,哪怕他没有证据,猜也猜得出来。为此他们吵过无数次,争论没有结果,此后就只能共事,不能同住。褚明晟近来不是住在老宅,就是留在医院陪护,在老宅时庄建淮偶尔打发他回家休息,他出了老宅大门就在大街上乱晃悠,或者随便找个酒店对付一晚。
    他倒不是没房子,只是没有家人的地方称不上家,有家人的地方,家人又不想见他。
    听罢褚明晟有些局促,手反复在围裙上擦,像要磨出火星子,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
    褚明伦一愣,他们从小流浪,打记事起只知道自己是孤儿,并不知道什么生日,只是多年前的今天正是庄建淮捡他们回来的日子,所以当时褚明晟就对自己说,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要给弟弟庆生。
    除了这句话,当初那种有上顿没下顿,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褚明伦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褚明晟还偶尔怀念,因为那时候日子虽然苦,但两人拧成一股绳,一粒白米饭也要分两半,不像现在,人活得光鲜亮丽,也活得冷冰冰但褚明晟始终觉得血浓于水,就想借今天这个日子修复兄弟感情,可褚明伦劈头盖脸又是一句:
    你向庄董坦白了吗?
    褚明晟不说话。
    见状褚明伦抿嘴,难得喊了声哥哥,可褚明晟还是不应。
    那就滚出去,褚明伦脸色冷下来,手指大门,眼里顿时只剩了厌恶,我不想跟卖主求荣的叛徒说话!
    褚明晟:弟弟
    闭嘴!褚明伦本来就一肚子窝囊气,对着亲哥哥更是半点不留情,他跳脚的样子,甚至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真希望没你这个哥哥!你懦弱无能助纣为虐,就因为你始终胳膊肘往外拐,我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我要跟你长同样一张脸?要不是
    咒骂戛然而止,连褚明伦都觉得不堪入耳,褚明晟却不死心,哪怕笑得很难看,要不是什么?
    褚明伦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要不是因为那点微弱的血脉联系,我早就杀了你!
    说完他就摔门出去。
    第83章
    先生醒醒。
    褚明晟睁开眼,冷不防见一个身穿黑色马甲背心的男人正拿着拖把左右张望,他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来找事儿,蹭地坐起,脑袋后知后觉,裂开似的钻心地疼,但随即昨晚的事也一股脑儿顺着裂缝回了笼。
    昨晚褚明伦走后,褚明晟看着一桌子好菜,拿起筷子想吃又吃不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于是最后他也没留下来,而是出门找了家酒吧买醉。
    几点了?
    酒吧关了灯,屋内一片昏沉,和昨夜的繁华相去甚远,褚明晟往远处的窗外望了眼,天光大亮,时候应该不早了。
    都九点多啦,酒保笑答,顺手指了指他扔在一边的衣服,您的电话。
    嗡嗡嗡。
    褚明晟掏出一看来电是曾绍,最后那点迷糊劲儿也扬了个干净,他赶紧接通:
    曾总?
    对方声音传来:刚才在忙?
    董事长秘书的手机24小时常开,褚明晟平时接电话就很快,即便第一个没接到,要么很快回消息,要么很快回电话,不是深夜不到饭点,这么打了三个才接的情况少之又少。
    褚明晟尴尬笑笑,没解释,抱歉,有事您吩咐。
    那头顿了顿,然后曾绍说:电话里不方便,这两天都在医院?
    褚明晟就明白了,我下午得回去。
    好,曾绍马上报了个地址,中午见。
    十点左右,褚明晟按地址来到餐厅包厢,进门时曾绍正在打电话,好像是打给家里的厨师,见他来就示意他坐下稍等。
    褚明晟有些不自在,原本想闭起自己的耳朵,可曾绍说得实在太细致,小到食材怎么切更入味,烹饪的过程什么时候加什么食材更好,他就没忍住听下去。耳边曾绍的声音低沉,几盘完整的冷盘映进褚明晟眼里,他不由想到昨晚那一整桌的菜。
    可惜了。
    褚明伦的性子向来倔,说了不吃就打死也不吃,残羹冷炙放到这会儿,估计他早就叫人打包全扔了。
    那些昂贵的食物对如今的褚秘书而言自然算不上什么,但他还是觉得浪费了可惜。想到这里,蛰伏的宿醉感又卷土重来,褚明晟只觉得此刻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又过一会儿,曾绍终于挂了电话,褚明晟强打精神笑道:曾总实在细心。
    因为我和褚秘书一样,都是心有挂碍。说着曾绍将菜单放在转盘上,两指一推,看看想加什么菜。
    菜单转过了头,褚明晟没伸手,只摇头道:曾总客气,不过昨晚酒局上喝多了,倒也没什么胃口。
    菜单转眼又转回来,曾绍瞥了一眼,抬眸正要另起话头,褚明晟却再次开口:
    不过我也正要找您。
    曾绍:哦?
    不知道程总有没有查出何氏那批药是被谁调包?
    褚明晟都这么说了,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庄建淮授意,曾绍抬手示意他继续,果真就听褚明晟坦白道:
    确实是庄董吩咐明伦去做的。
    安静的包厢里,听罢曾绍忽然笑了一声,褚秘书上来就爆你亲弟弟的料,不怕我转头就送他去警察局?
    我怕,今天的褚明晟简直坦诚过了头,此刻他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惧,而且我知道只要他进了警察局,就一定没活路。
    然后曾绍笑意淡了几分,眯起眼看他,要我救你弟弟?
    褚明晟点头。
    曾绍:还有呢?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是服务员进来送餐,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护送菜品上桌,但还有几道刚进锅得等上一会儿,曾绍就说等下叫他们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