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姥姥说病人是最紧缺的资源,想要进步就得多接触病人。
    季瓷在自家中医馆十几年积累起来的经验已经完全够秒杀身边的普通同学,加上她足够漂亮,那一张俊俏的小脸往院里官网一放,是最好的招生简章。
    当时的季瓷太年轻,锋芒毕露,不懂藏拙。
    她被保护得太好,甚至都没从象牙塔里迈出过一步。
    但噩运从不怜惜任何人。
    大二那年姥姥病重,瞒着季瓷没告诉她,怕自己去世后孙女一人在世界上无依无靠,于是临时带她去了一个饭局。
    也是那一天,季瓷像只刚刚破壳的幼鸟,一脚迈进了不属于她的阶级,认识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
    她那抛妻弃子的生父已然与他人成家立室,甚至还活得相当体面光鲜,季瓷为自己早逝的母亲不值,心中压抑数十年的愤怒与委屈也在此刻无声地叫嚣着。
    然而,她却在得知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大了她三岁后愣在原地。
    哦,原来她才是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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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真的是一天比一天更新早,谢谢大家的喜欢![求你了]
    第17章
    云城一步迈进了夏天,五月换毛季,宠物店也忙了起来。
    预约的单子把工作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店里人手不够,季瓷也开始拿起剪子,跟在小周后面学起了宠物美容。
    也不是那么难,就是有点废脖子。
    靳森进店的时候,刚好看见季瓷正弯腰和一只缅因猫干瞪眼。
    他随手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哎,那个客人,”许姐在柜台内打趣,“店内不许拍照。”
    靳森目的达成,收起手机:“不许拍猫,还不许拍人?”
    季瓷直起身,小声嘀咕了句“不许”,然后抱着比猫飘走了。
    “不太顺利啊。”许姐敲着键盘,视线黏在屏幕上。
    “谁说的,”靳森把一条手臂搭在前台,懒洋洋地一靠,“很顺利。”
    许姐抬了下眼,看见对方手腕上的东西:“啧,又戴上了。”
    季瓷之前给他买的手钏,他干活时不戴,闲的时候就戴着。
    简直招摇过市。
    靳森一挑眉:“你们晚上不会加班吧?”
    “怎么?”许姐打量他一眼,“你有狗要洗?”
    “那倒没有,”靳森说,“我有电影要看。”
    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是季瓷喜欢的那个类型,靳森几天前就约好了,这回打算着最起码得让两人都能在看电影的时候吃上爆米花。
    许姐一脸牙疼地把靳森撵店外去了。
    晚上八点,季瓷终于忙完最后一单,小周用手肘捅捅她:“行了你快走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
    季瓷脸上发烫:“我明天请你喝奶茶。”
    她去工作室换下工作服,打算先回家换身衣服,临走时店里的座机响了,许姐拿起来,先报了店名。
    “哎,小季。”
    就在季瓷推门前几秒,她被叫住。
    许姐指指手里的听筒:“找你的。”
    点名道姓找季瓷的电话有过,小部分是年轻的男顾客追求不成被拉黑,只能打打宠物店的座机,剩下的就是跳过平台私下和员工预约单子,季瓷服务态度好,很多人都乐意找她。
    “男的。”许姐捂着话筒小声说。
    季瓷微微点头,接过听筒:“喂,您好。”
    那边停顿了约有两秒,随后轻笑一声:“还真是你。”
    久违的声线如兜头而下的冷水,瞬间把季瓷浇了个透彻。
    她有一瞬间完全放空,整个人仿佛坠进深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离开京市后你活得挺精彩——”
    季瓷猛地把听筒扣在电话上,“砰”一声,许姐吓一跳。
    她刚才正在回复客户的留言,这一声响让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季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怎、怎么了?”
    “没什么。”季瓷松开听筒,五指按在前台的边缘,再缓缓收下去。
    她似乎有些慌乱,视线垂着,一连眨了很多次眼睛,就连呼吸都像变得急促了不少。
    许姐的眉头皱起来:“又是那些下头男?”
    季瓷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许姐立刻去翻通话记录:“我把他号码拉黑了。”
    “谢谢许姐。”季瓷说。
    “喊着靳老板一起,”许姐不太放心,“那个人最近没有来找你吧?”
    “没有,”季瓷小声说,“我出去看看。”
    从前台到门口,不过几米远的距离,今天却显得格外遥远,季瓷几乎是拖着双腿走过去,抬手推开了双开的玻璃门。
    店外的三层台阶下,只停着几辆电瓶车。
    还没找上门来。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轰然落地,季瓷像是猛地喘过气来,抖着手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从台阶上走下来,一边翻到通讯录,给庄颜打过去一通电话。
    隔壁店里的靳森正在和人闲聊,余光瞥见又人影从店门外一闪而过,还没怎么注意,觉得如果是季瓷肯定会往自己这里看上一眼。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对,慢半拍地从店里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季瓷脚步很快,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哎,”他忙不迭地撵人,“关门了,改天聊。”
    耽搁了一点时间,没赶上和季瓷一班电梯,等他到了八楼,外面的感应灯亮着,季瓷那边的大门没关,露出一条窄窄的缝。
    这不像季瓷平时能干出来的事。
    靳森走过去,还没到门边就听到屋里打电话的声音,季瓷的声音很急,带着点微弱的鼻音:“……我不能继续留在这,他打的是宠物店的座机,估计很快就会找过来。”
    靳森的脚步一顿。
    “万一牵连店里怎么办?他们那种人,能干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
    正说着,门外传来三道叩门声。
    季瓷猛地直起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走出卧室,果然是靳森。
    靳森礼貌地停在门外,问她怎么了。
    季瓷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又重新闭上。
    脑子乱糟糟的,感觉自己像个稻草人似的站在那里,很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靳森不着急,等着她的回答。
    “我……”季瓷低头,看了眼手里正在通话的手机,“朋友有点事。”
    靳森微一点头:“那你先忙你的。”
    他握住门把手就要关门,可下一秒却被立刻叫停。
    “靳老板!”季瓷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卧室与客厅交界处的走廊上,“我……”
    她的视线游移,欲言又止,把人叫住了,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靳森看出她的为难,也不逼着她开口,只是说自己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去找他。
    门关上了,锁扣落下“咔哒”一声,季瓷像是脱力般靠在了门边,整个人顺着墙壁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啊,”电话那头的庄颜问,“你想对他说什么?”
    季瓷屈起双腿,手臂环抱住,弓起身体,把下巴压在膝盖上:“我要走啊,我得退租。”
    她说话时鼻音很重,嗓子里像是糊着一层东西,噎得人直掉眼泪。
    一句话而已,如果一鼓作气都没说出来,那么犹豫过后就更难开这个口了。
    “我约好了和他今天看电影的。”季瓷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他也没有怪我突然爽约。”
    卧室里,行李箱正瘫倒在地上,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
    馄饨从床脚跳下来,迈着笔直的猫步走到季瓷的身边,用脑袋蹭她的腿。
    “要真舍不得就跟他说了吧,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个人要好受一些。”
    季瓷抱起馄饨:“可是凭什么呢?”
    靳老板的日子平淡安宁,每天跟邻居朋友吹牛打趣,整个人悠闲自在的,凭什么就要为她淌这趟浑水?
    “他愿意啊。”庄颜说。
    季瓷把脸贴在馄饨的背上:“可是,会一直愿意吗?”
    初逢爱情,人总是上头又上脑,做什么事都被情绪顶着,一冲动就去干了。
    可是,当原本的宁静被打破,面对努力挣扎后满目疮痍的生活,谁又能保证一定不后悔呢?
    “我害怕他怪我,”季瓷揉了揉眼睛,“我不想那样。”
    与其相互埋怨做一对怨偶,不如无疾而终,停在最美好的时候。
    庄颜叹了口气:“既然你这样想,当初又为什么要接近他呢?”
    京市的一切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永远都在那儿,迟早要爆炸,季瓷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又何必让自己走得那样依依不舍。
    短暂地沉默后,季瓷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了……”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走去电影院怕是赶不上了。
    靳森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一仰,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